張夫人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緩緩擡起頭:“謝小姐,您的意思是,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自然。我是李大人的救命恩人,這一點夫人您也是知道的。他身為京官,不便直接插手此事,故而令我深夜前來,夫人可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謝晦已邊說邊取出那枚螭虎玉佩:“不過醜話說在前,盡管那些腌臜事與你們無關,但惠曾及家人,所以你們活罪難逃,這次無論做了什麼,都隻能算是以功抵罪,堪堪留下一條命在。”
張夫人原本還将信将疑,一看見那枚眼熟的玉佩,當即拉着張小姐跪了下去。
“我們明白。多謝李大人、謝小姐能為我們網開一面,我們張家上下但憑謝小姐差遣。”
張小姐也戰戰兢兢地說:“但憑謝小姐差遣。”
“這些虛禮就免了吧,”謝晦已擡手示意她們站起來,“話不多說,張大人私産何在?”
***
李靈濯處理掉山間刺客,押送幾名罪臣返程時,于城門口愣了一瞬。
隻見整座青州城燈火通明,猶如深山之中的不夜城,家家戶戶挂起了節慶的紅燈籠,臘月深冬的喜氣提前來臨,街上隐約有鑼鼓聲聲,令他産生了深深的錯愕感。
“墨承,”他喊來身側的暗衛,“抓個人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墨承略一點頭,策馬朝前走去。
那有三三兩兩的百姓聚集議論,各個紅光滿面,仿佛發了一筆橫财。打聽到了消息,墨承一副見了鬼的神情,迅速趕回至李靈濯身側。
“主子,他們說您開私庫發錢了,家家戶戶都有份。”
李靈濯微微一怔,隻一瞬便猜到了始作俑者。望着那道清麗身影,他眼中藏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某人又在青州城中興風作浪了?”
謝晦已倚在官府門外,似是等了他許久,聽了這話不禁轉過頭,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
“李大人,我可好心提醒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我以你的名義在城中當散财童子,于你的官聲大有裨益。我向來不做善事,今夜為你破例一次,你好自為之。”
官員們被謝晦已挨家挨戶敲門抓來辦公,百姓們連夜排隊領錢。如今的官府門庭若市,在外人面前,李靈濯還是收斂了舉動,克制地挽住她的衣角,目光低垂。
“謝小姐做這樣費力不讨好的事,意在何為?難道既不想邀功,也不想讨賞?”
謝晦已輕揚起唇角,不自在地抽出衣角:“回府再說。”
李靈濯覺得她的态度極為反常,故而再次抓住了她的衣角,并順勢向下拽了拽。
隻聽“啪”地一聲,一厚摞子銀票就這樣掉在了地上。
李靈濯靜靜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謝晦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撿了起來,目光坦然,面不改色地說:
“重申一遍,我以你的名義給百姓們發錢,既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隻是拿走我應得的報酬,你哪裡吃虧?更何況我也是青州百姓,拿走這份錢天經地義。”
她轉頭看向那些喜氣洋洋的百姓,心底不禁多了幾份底氣。
“張知府幹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百姓難免會對官府失去信任,長此以往,對青州城來說并不是好事。如今有李大人坐鎮青州,百姓心安才是最要緊的,還望李大人抓大放小,不必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李靈濯靜靜地看着她的臉龐,暗地裡挽住了她的手,“還有呢?你提前回來,也有為今日之事做了結的打算吧?”
“自然。”
謝晦已正了正神色,轉頭認真看他。
“今夜之事是張夫人與張小姐出的力。村子裡的那些女人身無長技又無家可歸,官府縱然有意以錢财補償,也隻會讓她們成為待宰的肥肉,不若就讓這些罪臣家眷接管她們。
“官府補貼的銀錢折成幾間鋪子,由罪眷打理,所得交給這些女子。一來,這些家眷識字明理,讓這些女子在旁學習,日後也算是真正有了立身之本。二來,她們之間身份不分貴賤,彼此遭受的白眼也會少些。李大人意下如何?”
“怎麼不說完呢?”李靈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三,此事前前後後都由你來出面,雖是挂了我的名,但無論是張家人還是青州人,都會記得你的大恩大德,甚至先前在官府被你說動的百姓,經此一事也要把你供起來了。
“這其四……”李靈濯俯下身,貼在她耳畔輕輕說道,“你名聲在外,又跟我綁在了一塊,我輕易也不敢讓你在這世間消失,是不是?”
謝晦已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岔開了話題:“我瞧李大人帶回來不少人,今夜可是收獲頗豐?”
“不止,”李靈濯神情複雜地移開目光,語氣帶着幾分不确定,“我可能還需要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