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昭音深深地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我聽說臨安城最可口的點心都在聚仙樓，就在前面，我請客。”

“你天天請客，可一點兒都不像個仵作。”

餘晖怔住：“那仵作應該如何？”

“仵作——”吳昭音一時語塞。

“仵作就應該窮困潦倒，整日守着個屍體清心寡欲嗎？”

“诶，我并無此意。你别——罷了，反正我心中也不爽，就當陪我吧。”

餘晖詫異道：“我當公子抱瑜握瑾，沒想到還有這缺德之時。”

談話間，兩人已行至聚仙樓。仰面望去，整座樓巍峨富麗，木質結構，隻留一門。大門正中挂着“聚仙閣”的牌匾，門口客官絡繹不絕。一樓的戲台上方挂着許多金字帳檐，上面寫的都是劇目名字，台邊的琴師交頭接耳。

吳昭音心想不是來吃點心的嗎？怎麼來了戲園子了？這小子可真會玩。

“一樓是戲台，咱們上三樓。”餘晖興奮道，三步并作兩步地朝樓上跑去。

二樓是普通的酒席鋪子，三樓則是聽書喝茶的地方，吳昭音已多年沒有來茶樓了，心裡感覺甚為親切。

剛一落座，台子上的說書先生就開口道：“話說近日，咱們大理寺的少卿大人蘇彥清又破了一樁命案，真是令人稱奇。”

“蘇？彥清？”吳昭音拾起一顆瓜子念叨。

“今日的考官正是他。”

“大理寺有幾個姓蘇的少卿？”

“一個。”

“原來是他。”吳昭音耐着性子繼續聽道。小二陸續端上糕點。

“有一日，少卿大人恰好去一位官員府上查案，碰到該大人的小妾自飲了毒酒，所幸那毒酒毒性不強，一時半會沒死，在家中昏迷不醒。”

“少卿大人嗜案如魔，遇到此事，想必定是免不了偵查一番。”旁邊的書生搖着扇子說。

吳昭音心想，好一個嗜案如魔!大冬天的扇什麼風？真是如蟻附膻、裝腔作勢。

說書先生繼續道：“少卿大人發現，小妾在自殺前曾寫下一首小詩。”

座下書生更是來了興緻，紛紛問道是何詩。

“非花非霧夢初長，我願随風入畫堂。自古情深多磨難，願君相伴度時光。 ”說書先生搖頭晃腦。

“是首情詩。”

“肯定是這位官員巧取豪奪，小妾不甘委身。”有書生說道。

吳昭音冷笑一聲道：“是首藏頭詩。”座下突然沉默，吳昭音繼續道：“非我自願。這姑娘尋短恐怕身不由己。”

說書先生一拍大腿道：“正是。少卿大人正是此言。”

其他茶客投來欣羨的目光，餘晖亦笑着偷偷在袖口探出大拇指，吳昭音對其翻了個白眼。

“但是沒想到過了幾天，那個小妾還是死了，而且确實是毒死的。”見衆人驚呼，先生繼續道：“少卿大人内疚不已，誓要查出個水落石出。一般而言，中毒者的屍體會面呈青黑色或青色，嘴唇黑紫，手腳的指甲應該都是青黑色的，但少卿大人發現此般症狀在該女子身上并不明顯，而且該女子軀體上出現了褐色瘢痕。”

“難道是慢慢的中毒？”

“非也，自頭次毒發後，該小妾就被嚴加照看，排除繼續用毒可能。”

座下一臉茫然。

“這少卿大人圍着這屍體呀是左一圈右一圈，終于發現可疑之處。”先生嘬了一口茶道：“他發現屍體的肢體腫脹，而且兩側腫脹程度不一，左側要更為明顯。”

“腫脹。褐色瘢痕。”吳昭音看向餘晖，兩人齊聲道：“蛇毒？”

這下又被衆人聽了去，有人埋怨道：“是你們講還是先生講？”

吳昭音與餘晖讪笑着，裝作沒聽見似的繼續望向台上。

“對。是左側腿部中了蛇毒。但這寒冬臘月，何處來的蛇呢？”先生繼續賣關子。

“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所以呀，少卿大人就去找呀，藥鋪，菜場……最後足足找了兩月。大家猜是哪裡找到的。”說書先生又一臉得意。見無人出聲，他一字一頓道：“馴獸團。”

“啊？那毒蛇要是失控了豈不是個大禍害。”

說書先生笑道：“少卿大人非但除了禍害，還揪出幕後黑手。原來是那官員為人清正，得罪了富商。那富商徇私報複，悄悄跟蹤其小妾，逼她就範，事後妾室不敢苟活，誰料留下一命，怎知那富商又殺人滅口，這才釀此悲劇。”

話一說完，座下正唏噓不已，忽然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聲。

“是樓上？”吳昭音正色道。

“樓上是是妙音閣，據說是彈琴唱曲的地方。”餘晖解釋。

“走，去看看。”二人往樓梯走去，迎面碰上了一身常服的蘇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