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個少年他表情的也太平淡了。
普通人突然失憶不該是這種反應,除非……
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遠處傳來電車駛過鐵軌的轟鳴,驚起灌木叢中的幾隻麻雀。撲棱的翅膀聲劃破了凝重的空氣。
織田作之助緩緩起身,拍了拍西裝褲上沾到的草屑。
自從收養了那幾個戰争孤兒後,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得孩子受苦。眼前這個迷途少年之前茫然無措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在貧民窟第一次遇見幸助時的場景。
“總之,”他撣了撣袖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先離開這裡吧。天快黑了。”
不管怎麼說橫濱的夜晚對無家可歸者并不友善,更别說一個失憶的少年。
織田作之助幾乎能預見對方流落街頭後可能遭遇的種種危險。
港口黑手黨的巡邏隊、地下診所的器官販子、甚至是其他幫派的打手。
他彎下腰,向仍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那隻手上有常年握槍留下的繭子,也有照顧孩子們時被熱湯燙傷的疤痕。
藤丸立香仰頭望着這隻伸來的手,猶豫了片刻。某種本能的警惕讓他想要退縮,但紅發男人眼中那種平靜的溫柔,又莫名讓人安心。
最終,他堅定不移的擡起手臂,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先去我家吧。”織田作之助稍稍用力,将少年拉了起來,“失憶的事……我們慢慢想辦法。”
他順手撿起地上的蛋糕盒,檢查了一下沒有損壞,這才松了口氣。五個孩子可是期待了一整天的草莓蛋糕。
……
溫暖的燈光下,已經換上便服的藤丸立香被五個孩子團團圍住。咲樂抱着他的左臂,幸助拽着他的右袖,克己、優和真嗣則眼巴巴地趴在他膝蓋上。
織田家的客廳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牆上貼着孩子們的塗鴉,角落裡堆着各種玩具。
“立香哥哥,”咲樂仰起小臉,用撒嬌的語氣說,“你再給我們講幾個故事吧。”
“要不然繼續講那個大鼻子情聖的故事嘛。”幸助迫不及待地插嘴,眼睛亮晶晶的。
“對啊,再講一個吧。”克己興奮地手舞足蹈,差點撞翻茶幾上的果汁。
藤丸立香被孩子們的熱情感染,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雖然記憶依然模糊不清,但每當給孩子們講故事時,那些關于戰鬥、冒險的片段就會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腦海中。
他隐約記得自己似乎經曆過許多不可思議的旅程,到過各種各樣的地方。
他輕輕揉了揉咲樂的頭發,正準備開口——
織田作之助端着熱牛奶走進客廳:“好了好了,該睡覺了,你們的立香哥哥已經講得夠多了,留着明天講吧。”
孩子們立刻發出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咲樂甚至耍賴似的抱緊了藤丸立香的手臂。但在織田作之助平靜的注視下,抗議聲漸漸弱了下來。
他們乖乖接過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喝完,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向卧室走去。
真嗣走到門口時還不死心地回頭喊道:“立香哥哥,明天一定要繼續講哦!”
藤丸立香微笑着目送他們依依不舍地回房,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這些孩子明明知道他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卻用他們特有的方式來安慰他。
用纏着他講故事、分享零食、拉着他玩遊戲來表達關心。
這種純粹的善意讓他感到無比珍貴。
“看來你和孩子們相處得很好。”織田作之助遞給他一杯熱牛奶,“想起什麼了嗎?”
藤丸立香接過玻璃杯,氤氲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抱歉……”
“我現在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必道歉。”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平靜而溫和,“記憶這種事急不得。”
“不過,真的非常感謝織田先生的幫助。”藤丸立香擡起頭,蔚藍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如果不是遇見你,今晚我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
“明天我就會試着去找工作的。”
他抿了一口牛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緩解了一整天的疲憊。
畢竟不能總白吃白喝住在别人家,而且這位織田先生還養了五個孩子,怎麼想壓力也很大。
就是不知道他一個黑戶能不能在這裡找得到工作。
藤丸立香暗自盤算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