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簡對甯純這挑撥離間的功力和經久不衰的精神頭表示甘拜下風，歎氣認慫道，“我什麼時候真揍過你不成。”

“爺爺，還沒睡啊。”甯簡長腿一跨門檻邁進了屋裡。

“好了，先都去歇下吧。”甯振想來也是被甯純鬧得頭大，“竈上小純給添着火，去吃吧。我老了熬不住，先去歇了。”說罷擺擺手自己回房了。

甯純的咋咋呼呼除了挑人，還挑時間，此時靠山已走，她審時度勢地閉上了嘴。

她小碎步慢慢挪到柳予安身邊，又從柳予安身後迅速跑走，“睡覺去咯。”

半大孩子精力正是旺盛的時候，柳予安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對甯純的調皮十分容忍。

甯簡對甯純的大驚小怪咋咋呼呼早也已是見怪不怪了，但今晚那什麼孤男寡男少兒不宜的胡話倒頗有幾分被取悅到。

“大哥。”甯簡此時心情不錯，但想到要說出的話卻欲言又止，他走近柳予安微微笑了笑，伸出來的手掌沒敢再摸上柳予安的頭，欲蓋彌彰地一轉搓了兩下手指放下了。“先睡吧，明日有事和大家商量。”

柳予安眼尖地瞧見了甯簡的小動作，寵溺地伸手摸上了甯簡的腦袋，甯簡含羞似的低着頭由着柳予安摸上。

“好夢。”柳予安溫柔地收回手，微不可查地落下剛才悄悄踮起的腳後跟。

次日上午，衆人難得白日在家齊聚。四人圍坐在會客廳的小方桌前，穿堂風清爽地進進出出。

甯念獨有一張小長桌，在衆人旁邊專注寫着大字，小橘貓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甯念的小長桌上，尾巴尖時不時地搔動兩下甯念寫字的手。

“我有事情想和大家商議。”甯純清了清嗓子，頗為正經地說道。

甯簡原本也有話要說，沒想到被甯純捷足先登，卻也不慌不忙地說道，“說說看。”

“這件事我和爺爺商量過。”甯純說話間看了看方桌對面的甯振。

甯振點頭示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樣是自己并不打算開口。

雖說甯純大多時候都是在咋咋呼呼表現得像個孩子，可正事上卻從不含糊，甚至比大多數成年人做的都要好。

“我想開個醫館。”甯純擲地有聲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柳予安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寡言少語，你不問我便不答。但從外回家後的這一個來月，歸屬感特别強，兄長的勁兒也是十成十地足。

于是率先開口，“有什麼需要我們能幫得上的嗎？”

“嗯？大哥你同意嗎？”甯純頗為驚訝地問。

柳予安茫然，比甯純還要驚訝，“這有什麼需要我同意的嗎？”

甯純轉頭又問甯簡，“二哥你同意嗎？”

“随你。”甯簡無甚疑惑或者驚訝，仿佛一切本應如此，“若是你要開，便要想好提前考慮到各種麻煩和處理方式，不要給其他人帶來困擾。”

“我都想好了的。”未等甯簡說完，甯純興奮地道。

“但是，”甯簡頓了頓，看向衆人，“有個消息，可能大家先要聽我說一說。”

“昨日我去見了同窗，他家在京都有些人脈，說是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甯簡言簡意赅地說。

“說是新科考政令馬上頒布，五州會有一定名額，大概今年冬月初，每州的縣能推送出一至三人赴都城統一學習，到次年三月這些學生進行一次大考，考過的學生便可以直接留用，無需再參加正常科考流程。”甯簡三兩句說完，而後也是一臉嚴肅地看向衆人。“目前能确定的是政令屬真，但具體的名額以及可留用名額就不确定了。”

“我要回京都。”甯簡以十分肯定的語氣向衆人說道。大概其中還夾雜了些難以被人察覺的野心勃勃。

甯振若有所思地低着頭，臉色變化不定，一時讓人難以琢磨這是喜是悲。

見甯振沒有開口的打算，甯簡便繼續說道。“若是假設我可以在名額内，小純的醫館，估計需要往後放了。”

甯純看起來頗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想必對于能回京都這件事也是歡喜的。

此時衆人無人言語，一齊望着甯振。

甯振此時内心百轉千回，回歸故裡是他一直以來的盼頭，而此時聽到了有這麼一個如此快捷的機會，心裡突然又開始有了緊張感。

本以為盼頭隻是個盼頭，人生路漫漫，自己已垂垂老矣。有生之年想必也終究隻能放在心裡，可誰承想，峰回路轉，竟見到了希望。

回去，總是願意的。隻是轉念一想到曾經的兒孫滿堂，徒然生出一場恍然如夢的虛妄感罷了。

“該回的。”甯振擡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