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評價倒算得上是稀奇事了,俞泠向來待人和善,少見她對人成見這般大。
謝甯玉勾着唇,正想說些什麼,房檐上卻飛下一黑衣男子,身段高挑而清瘦,頭發簡單束着,所穿服飾與謝甯玉偷摸溜出宮那晚如出一轍。
“公主,小裴大人來了。”
負責監管上方情況的玄風禀道。
小裴大人,說的便是裴故。
謝甯玉皺眉,正要讓他把人帶到偏廳,玄鳳卻又接道:
“他隻在西院的外牆那邊停了一陣,丹雀過去時他說人太多,自己剛下朝還有公務,便不留了。隻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着,玄風從衣袖中拿出個竹制小筒,世家若有秘聞常以此來傳遞信息,青色的外觀上,還刻着一朵小小的玉蘭花。
謝甯玉接過,随意地揣進袖中,故作沒注意到俞泠和玄風複雜的目光,徑直向正堂走去。
穿過三道大門,再略過平日用于操練的院子,侯府正堂屹立前方,上方的牌匾刻着“調禦大夫”四字,是先皇親賜曾祖,以彰功勳。即便時間已逾五十年,光線照下來時依舊會折射出耀眼的光。
謝甯玉駐足在院子裡,凝視着這塊早已深深刻進腦子裡的牌匾,良久,才再次向前,踏入正堂。
侯府世代忠勇,府内的構造與旁人不同,用來接客的正堂背面與靈堂相通,晨間便有人候在那裡。等謝甯玉一進來,便立刻有人呈上備好的香火。
俞泠站在後方,看着少女熟練地接過香火,火折子一開一合,香煙燃起,她輕輕插在面前的爐子中,接着便垂眸跪了下去,漂亮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俞泠眼眶莫名有些濕,遣散了人,自己也跟着退了下去。
堂内變得寂靜,謝甯玉還是跪在那裡,眸光慢慢上移,從頂部的桃木牌位到最下方,新增的底部刻着阿爹和謝甯斐的名字。角落處,還有幾個跟自己相熟的表兄。
她面色平靜地看着這一切,像三年前一樣,沒有一滴淚掉下來。
日光漸長,室内被梵香氤氲,人影也模糊在煙染後。
——
謝甯玉午膳傳得晚,她在靈堂待了一個時辰,直到門被俞泠敲響才走了出去。
沒回自己院裡用膳,府上人聚得齊,她索性便在正堂的前廳待着,吆喝幾個相熟的留下,便沒再留人。
青鶴本習慣性地要去伺候,謝甯玉卻手微擡制止:
“都是自己人,也沒旁人在,都坐下吃吧。”
俞泠皺眉:“公主,這不合規矩。”
謝甯玉卻點她:
“府上偌大,我一個人吃未免孤單,你們知道分寸,我自不會防備着。再者,現在侯府我當家,規矩自是我來定。我說使得,那便是使得。”
聞言,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對視一眼,輕飄飄坐下。
俞泠心裡還記挂裴故的事,瞟了幾次謝甯玉,見她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索性不藏着掖着便直接問:
“公主還沒說呢,何時與裴府那位走那麼近?我記得少爺在時公主還與他不對付。他如今得勢,手段不淺,我隻擔心還記挂從前的事與你作對。”
謝甯玉聞言,動作頓了頓。這兩年變故太多,要真論起來,她對裴故印象屬實算不上深刻,原先小打小鬧确實常有,可也夠得上俞泠說的那般嚴重嗎?
心裡納悶,放下筷子,到底還是把事情挑明:
“我想承襲阿爹的侯位,找了他幫忙。”
丹雀和玄風手上一抖,眼睛對上,皆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震驚。
目光投向青鶴,她也放下了筷子,但看臉上的表情似乎并不驚訝,應該是早就通了信。
公主能襲侯位嗎?
這要是襲了,以後莫不是要上朝堂?
可皇帝會讓她襲嗎?
侯府世代軍功傍身,公主難道也要上戰場?
丹雀跟青鶴離得近,桌下腳揣過去,壓着聲: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提前跟我們通個信?入宮這兩年也學會藏着掖着了?”
青鶴湊過來,聲音一樣壓着,但表情卻顯得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