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手沉沉地壓在那小太監頭上:
“别的先不說,你現在隻要記住一點,是昭梧公主的發難留了你一條命,你得給我記這個恩,以後切不可再做一樣的事。今日你便去内務府受罰,一會見着公主的侍女,記得通告她們公主的去處。”
說完,他不再看他,狠狠地轉身,向着貴妃的珠玉宮走去。
留下的太監跪在那裡,腦門後隐隐約約,留下了一滴不屬于太陽照射的冷汗。
——
珠玉宮。
緊閉的殿内還染着熏香,女人卧在榻上半合眼,如玉的肌膚在燭火的跳躍間似乎閃着白光,她面如皎月圓滿端莊,上挑的眼似乎隻要一勾便是萬種風情,鼻子小巧,唇珠突出,豐腴的身材如容顔一般挑不出絲毫錯處。
這是一位标志的國色美人,大氣,端莊,萬種風情。加上有顯赫的家世與皇帝的寵愛傍身,她的人生在外人看來幾近于完美無瑕。
此刻,她手随意拂了拂金色羅裙上繡着的精美鸾鳥,沾着鮮豔紅色口脂的唇動了動,溫和卻極具威壓的聲音在下一刻傳遍整個殿内:
“昭梧公主呢?還沒到嗎?”
有宮女聞言快步上前,在她耳邊耳語幾句,隻是聽完,她嘴角便露出了笑意:
“我沒看錯,那丫頭是個聰明的,崇祈這方面的确不如她。好在啊,她有我這麼個娘,這種動腦子才能讓自己安穩度日的局面,崇祈這輩子都遇不上。”
宮女聞言,嘴邊露出個心領神會的笑容,她低着頭,發間露出一根區别于其他宮女的銀簪,在偌大的殿内閃着光:
“娘娘,要不要我先去殿外接這位昭梧公主進來?”
貴妃贊賞地看着那根銀簪,頭輕點應允:
“去吧,于情于理,我們對這位知書達禮的公主都該做到禮數周全。”
殿門被打開,宮女走了出去,她也再次阖上了眼。
直到半柱香後,殿外傳來一陣喧嚣聲,大殿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光也随之照入殿内,一片光明。
不等她把眼睛睜開,耳邊已然傳來一陣頗為悅耳的聲音:
“臣女叩見貴妃娘娘,問娘娘康安。”
音色不同于深宮女人,在這昏暗的地方,發出的響動依舊透亮,澄澈,是不會對上讨好的少女才能發出來的強勁腔調。
貴妃緩緩睜開眼,這并不是她第一次見這位異性公主,卻是第一次二人共處一室,她借着燈光這般仔細地打量她。
謝氏獨女在京美名她不是沒有聽過,饒是如此,那雌雄莫辨的風流相還是讓她在第一次見面時便被恍了神,而今即便不記得次數的再見,觸及那張臉,她的思緒依舊會被帶到一邊走眼。
“我們是一家人,不必這般客氣。彩月,賜座。”
她臉上挂了幾分笑意,直起身,叫人搬來了椅子,才見謝女施施然直起身,坐于一旁。
“臣女聽傳事的太監說,娘娘有要事要我過來,隻是路上遇到了事,這才有所耽擱。”
貴妃聞言,捂着嘴輕輕笑起來:
“本宮已經聽說了,那太監不懂事,是個沒管教好的,你也不必為他開脫,等會兒我便去内務府隻會一聲,這般不懂情理的奴才,也不該活着擾人清淨。”
謝甯玉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即便有心理準備,依舊驚愕于面前女人精密的信息網,以及談笑之間對生命漠然的态度,隻是兩三句話,卻讓自己對她的防備不由節節攀升。
隻是心中詫異如驚濤駭浪,她嘴角的弧度卻是絲毫沒有減少,規矩地坐在那裡,聲音則低了下去:
“臣女從前聽皇上說,大喜的日子不宜動怒,否則會沖了晦氣。今日崇祈姐姐壽宴,依昭梧所見,倒不如放他一馬,隻當是個教訓。”
“是嗎?”
貴妃榻上的女人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眸沉沉:
“可擾了本宮一次興緻的人,本宮要怎麼相信,她不會再擾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