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記憶裡的景行說話總是懶洋洋的，帶着一股輕浮之色，調笑的話脫口而出。而現在聽見的聲音卻淡然無比，甚至帶了絲絲熟悉的笑意。

我僵起了身軀，脊柱不自覺地弓起。

一個人，五年的變化會有這麼大嗎？

“小繁。”平靜冷淡到有點陌生的聲音發出一聲輕笑，愉悅的氣息從語氣裡撲面而出。我忍不住想起了當年在景行家的那個下午，我似乎也是壓抑着同樣的情緒同管家揮手告别。

“我留學結束了。”他平靜道。

壓的低低的聲音伴随着電流聲“嗖”地蹿過我的耳膜，驚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我預感到了什麼，啪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深吸一口氣，我壓抑住心裡各種各樣的想法，打開信息：

【尊敬的程繁先生您好，您xx銀行的的賬戶在剛剛轉入人民币50000000.00元，當前餘額為100053200.0元。】

【尊敬的程繁先生您好，您xx銀行的的賬戶在剛剛轉入人民币50000000.00元，當前餘額為150053200.0元。】

【尊敬的程繁先生您好，您xx銀行的的賬戶在剛剛轉入人民币50000000.00元，當前餘額為200053200.0元。】

我：“???”

這人有病吧？

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一股涼氣順着我的脊背直沖天靈蓋。我忍住指尖的顫抖，短信的新提示跳動在手機屏幕上。

點開——

:[小繁，我回來了。]

:[微笑]

-

我一路狂奔到家，如同驚弦之鳥惶惶，逃也似的逃離了那條巷子。跑上筒子樓，我顫抖着打開房門，一把撲到了最中間那張柔軟的大床上，把自己的頭埋進了被子裡。

沉寂半晌之後我打開手機，黑暗中發着光的屏幕刺得我眼睛發通。我凝視着那條短信，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眼尾開始發紅。

說不出是恨意還是其他情緒，我心裡一陣扭曲，連害怕都忘記了，到最後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為什麼還要回來？

明明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即使我曾經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我說我曾經喜歡過景行，那也隻是曾經了。

我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闆。半晌後我打開短信，看到存款裡的零的那一刻，悲傷和痛苦瞬間被沖散了億點。

我勾起嘴角，忍不住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下一秒笑容被克制地收起，我緩慢收起手機，擦幹了即将流淌出的淚珠。

朦朦胧胧中，記憶裡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耳畔。

“為什麼不同意？”我笑意模糊，尾音揚起，話語卻像把利刃。記憶是被白紗包裹，我隐約能看見自己白皙的皮膚沐浴在金光下，斜斜倚在床上，漫不經心踹了踹對方的小腿。

頭頂的人低下頭，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沒有回答。

我臉上出現不耐之色，揚起臉，卻看見頭頂人的臉龐不斷在我面前放大。

兇狠的一吻作罷，我喘着氣聽到了他的回答。

“因為我賤。”

冷氣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從回憶裡剝離出自己，像一尾魚一樣鑽進棉被，狠狠地裹住自己。懶得去拉開常年合攏的窗簾，我就着電腦光漫無目的地看着室内。

我死魚一樣倚在床頭，眼神掃過這個大小不過五十多平的卧室。最左邊長長的書桌上我花了好幾萬配置的高配電腦正閃着屏幕，提醒我關注的主播開播了。旁邊是各種淩亂的外賣盒和袋子，各式各樣的衣服随意堆疊在電腦椅上，不少滑落進陰影裡。右邊是個巨大的衣櫃，櫃頂和天花闆幾乎和天花闆齊平。

我家需求量最大的其實是衛生紙。我望着電腦旁馬上空盒的紙巾，扯了扯嘴角。我用紙也從來不節制，譬如昨天。

說起來，我昨天扔在地上的紙也應該扔到垃圾桶裡。

雖然這麼想，但我還是裹在被子裡懶洋洋的沒動，隻是把視線緩緩移到地上尋找衛生紙的蹤迹。

地面幹幹淨淨。

我攏着被子緩緩坐直了上半身。

......

最後我在垃圾桶裡找到了衛生紙。

我捏着已經皺巴巴的紙團，電光火石之間，中午那個詭異的夢從腦海一閃而過。

我想了一會兒，硬生生幻想起自己好像難得勤勞了一回，把餐巾紙扔進了垃圾桶。其他的就輕飄飄地被我抛到了腦後。

最後我也沒有歸還那些錢。

景行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他沒有轉錯錢，這些錢确确實實是轉給我的。

所以看着那些錢的份上，我決定暫時原諒他。

雖然我很想把錢都換成現金然後凄苦地甩到景行的臉上，噙着眼淚說出那句經典台詞來建立我的人設。

但是那可是那麼多錢！

于是我在剛開始的猶豫之後，果斷收下了這筆橫财。

在出租屋裡躺了幾天後，我發現自己更加不想去上班了。我本來也沒什麼真本事，從小嬌生慣養，大學畢業後在家躺到現在，現在上了一個月的班以後，我發現自己也确實禁不起社會的毒打。

而且上班為資本家打工可以說是違背了我的天性啊！

我心安理得地開始躺平。

雖然之前也是躺平生活，但在所有親人都死掉後，我孤苦無依，好歹有時甚至産生過崛起的念頭。加上我花錢向來大手大腳，存款不足以支撐花天酒地的生活。

但現在的我在一夜暴富以後，徹底沒有了這種想法，每天就打算混吃等死，以及等景行再三來求我複合。

然而晝夜颠倒，神志不清的混亂生活僅僅過了幾天，突如其來的奇怪事件打斷了我所有的好心情：就在景行轉錢求複合的第三天，半夜我纾解完欲望，剛進入賢者時間，突然收到了一條奇怪的匿名短信。

【你哭起來的樣子真好看。我怎麼看都看不夠。】

【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