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煩躁地捋了一把濕汗的黑發，最終還是起身去開門。手剛握到門把手上，想到剛剛的夢境，我頓了頓，還是先趴下，敲開蓋子看了一眼貓眼。

幾雙锃光發亮的皮鞋停在門前。

我貼着貓眼向上瞄，隻能看見黑壓壓的一片褲腿。

看起來有好幾個人。

這麼多人，應該不會有事，但是居然有人找我？

我心情更差了，慢吞吞地開了門。

門剛開，一張冰冷冷的警察證差點摔在了我的臉上。

“怎麼這麼長時間才開門？”

我蹙眉，藏起眼眸裡的陰翳，淡淡擡眸掃了一眼面前幾個人。

說話的是個年輕警官，語氣不耐。看到我後表情一滞，語氣立刻軟了幾分。

“我們敲了很久，還以為沒人在家。”

為首的警察一身深藍色警服，不悅的看了一眼亮警察證的同事，将目光轉向我，神情嚴肅：“是程繁家嗎？”

“我們是派出所的，想找你了解點情況。”

我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愣了愣，立馬露出一個仰慕驚喜的表情：“孫警官？”

居然是認識的，那好辦了。

對方也愣了幾秒，冷硬的表情柔和了幾分。他對我點了點頭後，還是闆着臉道：“是這樣的，我們今天應死者家屬的要求，來找你溝通點情況。”

“你現在方便嗎？”

我餘光注意到，在一衆警服的警察裡面，有個人格格不入。他站在孫警官身後，穿着一身剪裁得當的黑色西裝，單手插兜，神态悠閑。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散漫一笑，沖我眨了眨眼。

我裝作沒看見，對衆人露出了一個略帶驚訝的羞赧笑容，将衆人引進了門。

拉開了窗簾，屋内天光大亮，混亂的環境一覽無餘。孫警官和一衆警察站在房間中央，不知如何落腳。

我聲若細蠅：“不好意思，我家裡有點亂。”

我清晰地聽見身邊孫警官微不可聞的歎氣聲，他拍了拍我的肩。

我垂眼，黑發下面無表情。

下一秒擡眸，克制住眼眸裡細碎的水光，我抹了抹眼睛，慌張地整理東西。

哪怕低着頭，都能感覺他眼裡的憐憫更甚。目光像把利刃一樣狠狠紮進我的脊背。

我面無表情，語氣卻脆弱無比。

“你們等我一下，我整一下。”

“沒事，我們随便找個地方坐。”

孫警官又拍了拍我的肩，我從善如流地停下手。

在我刻意的行為鋪墊後，終于回歸正題。

“事情就是這樣。”孫警官坐在房間裡唯一一張電腦椅上，旁邊站着其他的輔警。西裝男人則毫不在意地坐在我的床上，好奇張望。

孫警官指了指西裝男：“他是鐘旭的哥哥鐘晨。”

西裝男朝我微微一笑。

我低頭，默不作聲。

孫警官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對我嚴肅道：“程繁，我接下來的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我乖乖點頭。

孫警官一邊在紙上記着什麼，一邊道：“前幾天鐘旭組織了同學聚會，你也去了是嗎？”

我點頭。

孫警官一邊點頭一邊道：“那之後鐘旭聯系過你嗎？”

我搖了搖頭，輕聲道：“鐘旭沒有我的聯系方式。”

孫警官的眼神刹那變得銳利，他道：“據其他你們共同的高中同學說，鐘旭一直在追求你對嗎？”

“那為什麼你沒有給他聯系方式？”

我為難地看了一眼鐘晨，低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其實…鐘旭不是追求我…”

我頓了頓，沉默半晌才說出下面一句話。

“他一直在騷擾我…”

孫警官停下了手中的筆：“他一直在騷擾你？”

我道：“高中時候他一直騷擾我，對我做了一些不太好的舉動，所以我一直很怕他。”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鐘晨沒有一點不滿，反而是饒有興緻地看着我。

我怯怯看了他一眼繼續道：“聚會回家以後，我就不知道他的情況了。”

孫警官看了眼手裡的資料，緊緊盯住我：“但是據監控調查，昨天下午你也出現在了鐘旭經過過的路線。”

“你昨天下午去那裡，是有什麼事嗎？”

來了。

重頭戲來了。

不過我本來就沒想瞞過去。

我的心一沉，但是面上鎮定自若道：“我昨天去見一個朋友。”

孫警官道：“見誰？”

我遲疑半天，又看了一眼鐘晨，遲疑不決。

在做戲的間隙中，我飛速運轉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名字。

這個可以說，但我們沒串過詞。

這個也可以說，但是他膽子太小了，很容易穿幫。

孫警官看了一眼鐘晨，又看了一眼我，目光隐含鼓勵：“沒事的，是誰你就說吧。”

我抿了抿唇，不語。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沉默的房間裡氣氛逐漸焦灼。孫警官仍耐心地等待着我的答複，沒一點不耐，但其他人的表情開始怪異起來。

寂靜中，我終于開口。

但還沒等我出聲，有一個人先動了。

鐘晨疊在一起的長腿分開，輕巧躍起，散漫的臉上笑意盎然。他插兜站立，對孫警官微微一笑：“是我。”

“程繁昨天見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