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對方同意了,沒有一點拒絕的理由,籌碼很足夠,周藤跟進拍攝,從古宅到一些古道遺迹,再到竹影茶的深山采摘和制作,她親力親為,并樂在其中。
陳空一直在陪着她。
看她攀山,看她跟采茶的師傅在鏡頭裡交談,看她靜靜地聽王家古宅的傳承人說當年祖輩的往事,并适時地應聲。
那王家的人一開始很戒備,滿臉嚴肅地叮囑千萬千萬不要抽煙,這裡全都是木頭結構,很容易起火,還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一件件地告訴衆人。
拍攝的人一開始還有點不樂意他那個态度,但是周藤全程都很禮貌,并很認真的應下。
不過後來那個王家大叔也很快轉變了态度,在和周藤的聊天中表現出真切的欣慰和高興。
他發現周藤對于這裡茶馬古道的曆史和曾經走馬人的輝煌與艱辛都很了解,和她說話實在是很舒服,最後甚至堅持要拉周藤去看自己珍藏的祖輩留下的物件。
相談甚歡,最後周藤采訪了幾句,作為旁觀者的視角,問他看着麗江這麼多人随着旅遊發展而出租甚至出售改造房屋獲利,心裡會不會有不舒服。
王大叔穿着老舊的汗衫,他歎氣說也羨慕,也眼熱,還說曾經有人拿着二十多萬現金來跟他談,想要把這宅子改成客棧接待遊客,當時孩子要念書,也确實缺錢,但還是不忍心,說祖輩留下的東西,還是要好好守着,不能因着那點錢,就把根都忘了。
有些東西長久,有些東西很快就随風散了,别管門前多少人來來去去,關起門來還是過自己的日子。
周藤蹲着,在攝像機外點頭,然後笑着對大叔比了個OK的手勢,王大叔就站起來,指着這攝像頭,“這東西對着我我都不會說話了。”
周藤走近說特别好,這樣自然,後期會剪輯的。
大叔擺手笑着說不懂,又想拉周藤去家裡吃飯,天色已經晚了,周藤說要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
大叔也不強留了,就囑咐她要是來這邊玩一定要來,周藤應下,就走了。
接下來一周都在辦公室加班,如果不是陳空在,她或許是要熬到淩晨的。
最後成片在二樓的會議室給何簡星還有茶園其他人展示。
檐鈴随風晃動,發出清脆曠遠的聲響,餘韻悠長。
山間濃霧籠罩,又散去。
鏡頭裡出現深山裡的竹影茶,雄厚深沉的解說聲音讓人身臨其境。
采茶的師傅在用帶着家鄉的話音在介紹古樹和這個富有曆史的茶種。
樸實又有力量。
他手上的皺紋和樹幹交疊,臉上的笑容被放緩了一幀。
路邊的小孩在玩耍,鏡頭一轉,變成了老人在領着探尋古道。
一路幽寂。
他指着那山崖上的窄小峭壁,說那就是嘛,幾代人都走過,背着茶磚,要二百斤重,女人也要背的,甚至脖子上還帶着幾個月大的娃娃。
茶山裡的女人直起身,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的筐裡的茶葉,笑容燦爛。
殺青,揉撚,老師傅說這些手法和力道是機器所不能及的,但機器也确實代替了一些步驟。
泡好的茶冒着香氣,被遞到一雙手上,王大叔喝了一口茶,贊不絕口,說起祖輩在走馬路上遇到劫匪奮起反抗的故事繪聲繪色。
是為了這一杯茶,也不隻是為了這一杯茶,這是一個地方的生存文化和精神傳承。
有些事長久,有些事很快就散了,來來去去,都是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
王大叔親切的話音關在了古宅大門内。
清晨的小路蔓延,似乎能聽見歡聲笑語。
結尾的畫面聚焦在空寂的茶園内,挂着的字畫上被風晃了晃。
“瓦爐獨試甕中茶”
山裡斜陽散了雲霧,低亢的樂聲回蕩在會議室内。
陳空坐在桌尾,從投影的顯示屏上收回視線,又淡淡地落回周藤側顔。
何簡星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她矜持地咳了一聲,先問了茶園裡幾個管理人員的意見,她們本是甲方,按理說是要挑出些問題或者給點意見,但幾個人都連番地誇,說沒有一點意見,這效果太好了,像是看了一個故事。
何簡星嗯了一聲說那就先這樣,等人走了就撲到周藤身上恨不得親她一口,“藤藤你也太好了吧,你好厲害,這是藝術品!我要在整個茶園,不,整個崇義縣循環播放。”
周藤推她的臉,笑着,“好了好了,别鬧了。”
何簡星眼神瞥到桌尾的身影,立刻坐正了,周藤說片子如果沒問題她們也該回去了。
何簡星九曲十八彎地啊了一聲,挨着周藤,“你再待兩天吧。”
她說完這話有點欲言又止,很顯然是想說悄悄話的意思,周藤看了一眼陳空,眼神對視,陳空就站起來出去了。
何簡星支支吾吾說男朋友父母請她吃飯,在宛市,她想周藤陪她一起。
周藤沉思,何簡星又說就是陪她去一下,吃飯的時候她在别的包廂等她,她實在不想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