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氣氛被這句笑言輕松化解,宋院長見狀這才打着圓場哈哈了幾句,附和道。
“哈哈..現在的年輕人嘛,脾氣大好啊!有傲氣!聯邦的未來可不就得靠這些孩子。”
宋院長自覺這話說的十分圓滿,卻不料易斂笑眯眯地轉頭看向了他,又自己補了一句。
“您說得是,不過我覺得,這脾氣太大也不太好。哦,不過這亂咬人好像也談不上脾氣大不大...”
易斂溫和的目光掃過還昏着的翁明旭,這才轉身朝宋院長勾了勾唇。
“我想翁岚女士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變成這樣,也會很痛心不是嗎?”
宋院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朝着易斂憨憨地笑了兩聲,手卻是朝着安保人員揮了揮。
“您說的有道理。”
他臉上的肉顫了顫,擺出了個再随和不過的笑。
*
在看到易斂的那一刻,因為翁明旭的話而産生的憤怒頃刻間便被一種巨大的惡心壓了下去。
那像是隻蛞蝓滑進了趙之禾的嗓子,在他的食管處不停地扭動着軟膩的身子,惡心得讓他想吐。
開幕式那種東西從他的腦子裡劃了過去,一想到對方可能會出現在開幕式裡,趙之禾就一點也不想再踏進那片金碧輝煌的大庭了。
無論它提供的是波士頓大龍蝦,還是什麼神仙肉,他都不想進去了。
原因很簡單,隻要再踏進去一步,都足夠他将隔夜飯吐出來了。
趙之禾蹙着眉頭靠在樹蔭下,擰開宋瀾玉帶回來的水就往嘴裡灌了幾口,過了許久才從那種情緒裡緩了過來 。
手機裡恰好發來了宋瀾玉的消息,問他在哪。
他低頭看了眼,回了句自己好像中暑了,想回去躺會後,那頭便沒再說什麼了。
過了許久,手機彈窗才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宋瀾玉:好好休息。
他退出聊天框,靠在大樹上坐了下來,望着從葉隙裡撒下來的碎光,慢慢地閉上了眼。
翁明旭咬的力氣有點大,左臉似乎已經有些腫了。
正在趙之禾漫無目的地思索着自己是否該去打針狂犬疫苗的時候,原本漲熱的左臉卻猛地一涼。
很冰。
他睜眼抓住了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那隻手,對上的卻是副沒有勾勒樣貌的狐狸面具。
面具似是玉胚的顔色,沒有任何的五官,隻有下颌處點着顆紅色的痣,看上去更添了幾分妖冶。
趙之禾被這東西吓得松開了手,剛想出聲質問。
就見對面留着一頭淡茶色長發的人将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還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女生裸色的口紅随着她誇張的語調在趙之禾面前晃來晃去,被按在左臉上的那瓶冰水更,是在夏日的熱浪中泛着絲絲冷氣。
“诶,别動啊,這腫這麼大,你沒看見啊。”
“林瑜?”
這人的聲音依舊帶着淡淡的啞意,說話的尾音似乎也總是習慣性的上揚。
“嗯,是我呀。”
林瑜朝他眨了眨眼,過了片刻才望向了趙之禾被咬到的左臉,“啧啧”道。
“不過之禾啊,誰嘴巴這麼賤,舍得往你這張漂亮臉蛋下嘴。”
他話音落下,一隻塗着粉藍色甲油的手指就戳了戳趙之禾的右臉,将那戳出了一個小窩。
...?
看着突然對他下手的女生,趙之禾一時之間沒了反應。
林瑜的身子微僵,似是對面的表情給他帶來了什麼新的靈感。
“做惡”的手指從一隻變成兩隻,往那還帶着紅痕的臉捏了捏。
趙之禾雙手撐在草地上,嫩綠色的草芽蹭得他手心發癢。過了良久,他才聽到林瑜輕輕笑出了聲。
這人的眼睛彎成了月亮,笑着對他說。
“這麼可愛啊——”
*
可愛。
沒錯,就是可愛。
他覺得,這個形容詞和“趙之禾”這個名詞應該八輩子都搭不上關系。
無論是什麼時間,無論是什麼地點。
趙之禾都沒辦法發揮想象力,去想出一個人到底會怎麼腦抽,才會把這個詞按到自己頭上。
但現在的事實就是證明,世界無奇不有,林子大了更是什麼鳥都有。
有人對他說“你真可愛”,而這人還是個女生。
就在剛才,這女生還十分自然地把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了下來,現在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趙之禾:...
腦袋裡方才咒罵易斂那個傻逼的小人鞠了個躬,緩緩退場。
趙之禾望着面前饒有興趣盯着他瞧的林瑜,整個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幹嘛捏...”
似是這個問題過于矯情,他一咬舌頭,有些僵硬地轉了問題,尴尬地說道。
“...我們不熟,你别這樣了。”
天氣本就熱,皮膚白的人做什麼都容易上臉,喝酒時,情緒激動的時候更是。
趙之禾說這話時整張臉都泛着紅色,打架後牽動的嘴角泛着疼。
臉頰上的紅暈和嘴角蹭上的紅痕嵌在一起,像是顆熟透的蘋果。
他希望這句話能稍微提醒一下這個面前隻有幾面之緣的女孩,也為了避免兩人之間過于尴尬的氣氛。
但這番苦心卻沒被當事人當回事,在看到林瑜大喇喇地穿着裙子在自己面前改蹲為坐時,趙之禾選擇默默将頭偏了過去。
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林瑜瞧見他這樣,十分誇張地笑彎了腰。
“哈哈...之禾同學...你這..哈哈..你這也太純了吧,怎麼和小孩似的。”
趙之禾瞪着眼朝他看來,林瑜卻隻是将手裡的冰水朝他腫着的那張臉又貼了貼,支着下巴無辜地問他。
“之禾...”
“那熟了就能掐你臉嗎?”
這話沒說完,但林瑜隻是眯着眼,把未說完的下半句咽回了喉嚨。
而單單隻是這半句,卻依舊讓趙之禾感到匪夷所思了。
“你..?這什麼鬼問題??”
眼見着人要炸毛,林瑜哈哈了幾聲,将話題拉了回來。
“我亂說的,别生氣嗎。就是見你哭喪着臉,想逗逗你。”
“喏,你這不活潑些了?”
趙之禾張了張嘴沒說話,對上林瑜近在咫尺的臉,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者的距離有些過于的近了..
他朝後挪了一些,讓自己和樹靠得更近了些,這才想起來要取下林瑜敷在自己臉上的水。
他動了動手指,最終卻還是沒動,反問道。
“你怎麼在這?也是來參加論壇的?”
林瑜“嗯”了聲,朝他指指膝蓋上的面具,聳肩道。
“我輔修雕塑,來幫導師打個下手。”
趙之禾點點頭,目光便順勢飄過那狐狸面具,聽着中庭裡傳來的音響聲,提醒到。
“開幕式開始了,你該進去了。”
他支起一條腿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等着面前的女孩走人,卻見對方朝他搖搖頭,伸出了一隻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no。”
趙之禾:?
no...啥?
“裡面的人已經夠多了,不缺我一個。”
說着,林瑜又盤腿坐好,朝着他的方向湊近了些方便給他敷臉。
達成目的之後,他才補上了後半句話。
“我看你這太清靜,倒是需要一點熱鬧。”
他話音落下,在趙之禾充愣地望着他的時候,林瑜又把面具蓋在了臉上。
隻不過這一會,對方手裡多了一顆弧形的葉片。
它被比在嘴巴的位置,整張面具在那一瞬間就笑了起來。
他說。
“你看這個面具,和你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