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沖着陳宴揚了揚她的手機:“等着,一會兒我劃開密碼,肯定能從相冊裡挖出不少這對狗男女的合照。”
聽到他這樣說,陳宴煩躁地擡眼:“指紋鎖,你有種開開試試。”
那人被她噎了一下,正要罵些什麼,又有人說:“真是趙子飛女朋友嗎?别搞錯了人。”
有男孩附和:“這個女的長的跟鬼一樣,不是說趙子飛她女朋友長得挺漂亮的嗎?”
先前那人說:“别問我,我又不是老大和阿城,我哪知道那個女的長什麼樣。但這個箱子我是不會認錯的,那女的放假回家時,趙子飛去二十二中校門口接她,送她去車站的時候就幫那女的推着一個這樣的箱子,一模一樣!”
别人打趣:“你這種近視眼可别介了吧!”
他們在那裡嘻嘻哈哈的,全當陳宴不存在一樣。
陳宴煩了,涼涼地說:“我不認識什麼趙子飛。”
一個男孩聽見了她說話,笑着說:“這種謊話我小學偷東西被店主抓到時就撒過,過時了哈!”
對牛彈琴。
陳宴懶得再廢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膝蓋那塊應該是破了皮,痧得陳宴站不直。
在那群人的注目禮下,陳宴伸手:“把我手機還我,這事我就不追究了。如果我箱子壞了,你們得賠我。”
“哈哈哈哈……”那群人笑得七歪八倒的,像是陳宴跟他們說了一個值得爆笑的笑話一樣,“你追究屁啊!冤有頭債有主,聽過沒有?我們還沒追究你呢你倒先追究起來了?”
“行,那我去報警了,你們在這裡繼續笑吧,煞筆。”陳宴說完,轉身就要走。
馬路拐角處,突然傳來兩聲摁喇叭的聲音。
陳宴注意到,這群人像聽到什麼指令似的,都不再嘻嘻哈哈的,而是跟陳宴的目光一樣,都看向拐角處。
一輛銀白色的KawasakiZ650,仿佛一頭優雅的獨角獸踩着月光姗姗遲來。
他的身後跟着一輛火紅的CBR500R。
二人都帶着厚重的頭盔,風馳電掣地沖到了陳宴面前。
銀白色的KawasakiZ650刹車系統良好,不知主人是想炫技還是耍帥,他沖到離陳宴不到一米遠的地方,才刹住車停下,透過擋風鏡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陳宴。
一陣風直沖陳宴正面,她忍不住在心裡又罵了一句煞筆。
看來這兩個人就是這群煞筆男的嘴裡的老大和阿城了。
陳宴的視線看向KawasakiZ650和CBR500R,林翮和無數次說過,這是少年的夢想,連帶着她也見過不少,對價格配置也略知一二。
這會兒她倒是好奇起來。
通形市沒有任何支柱産業,GDP排行常年全國倒數,有個不溫不火的旅遊業,因為過于窮,隻能仰仗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沒有任何修葺、修複,道路也不好走,前些年被網紅夫婦爆料出“屠宰”遊客現象後,當地有關部門一句“本地人也是為了生計”引起衆怒和網絡罵仗。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對對錯錯的,正方反方來回糾纏幾日,罵得熱火朝天。
隻是,從此以後,通形市不溫不火的旅遊業,重歸于一片冰窟般的死寂。
更别提通形市下面的雲縣,每年都穩穩當當地拿着國家貧困縣扶貧補助資金。
陳宴看着那兩輛車,心想幾年不來,雲縣這不是也沒那麼窮了嘛。
KawasakiZ650的主人一身白襯衣,襯得肩膀削瘦,黑牛仔褲下的腿部線條又長又直,一截袖子縮起,露出的手腕白冷如瓷。
他給人的感覺,很凜冽。
陳宴手疼,腳疼,膝蓋疼,胃裡更疼,十分想找個地方吐一吐。
火紅色的CBR500R的主人下了車,看了看陳宴,又看了看其他人,一臉想罵人的表情:“你們搞什麼?這女的誰啊?”
拿着陳宴手機的人回:“阿城,不是說今天要找趙子飛他女朋友算賬嗎?你忘了?”
CBR500R:“我是說過,但他媽這根本不是趙子飛女朋友啊?”
有人說:“看吧,我剛才就說了,趙子飛他女朋友咋可能是這個鬼樣!”
“陳正你個近視眼沖這麼快幹嘛!兄弟們都被你給帶偏了!趙子飛也沒堵到!”
“我記得她有個這樣的箱子來着……”
“靠世界上一模一樣的箱子多了去了,難不成個個都是趙子飛女朋友啊!”
陳宴聽了個七八分,猜測他們這是不良少年之間的鬥毆,隻是這夥人更壞更髒,連對方女朋友都不放過。
如此一來,心裡對這些人的鄙夷就更多了一分。
認錯了人,對方甚至也沒覺得自己有錯,扯着個破公雞似的嗓子質問陳宴:“你他媽誰啊?”
陳宴涼涼地看着他:“我他媽還沒問你是誰呢!你先給我橫上了?”
她聲音不大,但神色太冷,再加上那頭女鬼似的妝容和長發,昏暗路燈下顯得格外吓人。
氣氛一時凝固。
聲音一大,陳宴的胃又跟着痛起來。
KawasakiZ650的主人屈尊纡貴,終于肯下車了。
他摘了頭盔,在一片昏黃燈光和潮濕霧氣中,垂眼看向陳宴。
陳宴看清了他的模樣。
一雙傳說裡從來都隻生在美豔妖孽皮相上的,足以颠倒衆生的桃花眼,睫毛虛阖,纖長,多情。
眼角一片淤青,像帶着妝,右耳上有黑色耳釘,似攏住了沉沉夜色。
如今城市的娛樂活動日新月異,好看的人多如繁花,一茬又一茬。
酒吧駐場小哥,搖滾,民謠,嘻哈,韓流,J家,選秀……哪裡都可見一張上乘的皮相。
林翮和以前的女朋友追星,一開始追韓國愛豆,後來國内愛豆起來,也開始搞内娛,打榜、投票、集資、控評,偶爾撕|逼,恩怨是非也多。
陳宴也在電視、網絡、演唱會上見過不少明星,也有入得了她眼的,妝容厚到辨不清原本的五官,在鎂光燈下,确實好看。
反正她也沒那個機會見到明星素顔。
她又不跟他們睡一個被窩裡。
素不素顔的,跟她有個屁的關系。
陳宴見過不少好看的,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有生之年,林翮和算一個人,這個人算第二個。
男孩抱着頭盔走到她面前。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男孩的聲音冷而淡,像薄荷。
胃疼得越來越厲害,喉嚨裡湧上來一股苔綠的腥鹹苦味。
陳宴這次沒有忍住,“嘔——”地一聲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