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夜風微涼,吹散了白天略微悶熱的濕氣,昏黃的路燈打下來,像給周圍的景物籠上了一層薄紗,看不分明。
一群人說說笑笑地走到校門口。
路邊有個推着冰激淩桶叫賣的,三輪車上一個簡單的白色保溫桶,打開蓋子,有四個口味的冰激淩,白色的是香草,粉色的是草莓,綠色的是薄荷,紫色的是香芋。
薄荷的已經見底,馬上就要挖空了。
正趕上放學後的人潮,第二十二中門口擁擠喧嘩,這裡的夜晚風也幹淨,漆黑夜幕上挂滿星星。
蘇琳站在三輪車旁,問:“你們吃什麼口味的?自己挑吧。”
“那我不客氣啦!我要兩個草莓球!”
“我要一個香草加一個香芋的!”
“那我就吃一個草莓和香草的吧?”
……
陳宴說:“我要薄荷的。”
話音剛落,女生們就咯咯地笑了,高個子的女生挽上陳宴的胳膊,親親熱熱地說道:“巧了!你和蘇琳好有緣呀,她也愛吃薄荷的,而且隻吃薄荷味的!”
老闆拿工具在桶裡掏了掏,掏出最後一個薄荷球,壓在蛋筒上,看了看三輪車前的女生們,問:“這個味兒的隻能做一個了?你們誰要的這個?”
陳宴擡眼去看蘇琳,恰巧蘇琳也正注視着她,二人視線相撞,蘇琳先笑了,将垂落到眼前的頭發捋到耳後,她說:“陳宴拿着吧。”
陳宴不客氣地伸手接過,禮貌道謝:“謝謝。”
付完錢,蘇琳看着在吃冰激淩的陳宴,突然一歪頭,笑着說:“陳宴,你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就跟班主任課上講的一樣,你是羊角哀,我是你的左伯桃呀。”
陳宴一噎,在心裡翻個白眼,面上還是帶笑,學着蘇琳的語氣說:“你這人好誇張呀。”
劉豔萍今早在課上剛剛講過一個故事,戰國時期,有個叫左伯桃的人,還有一個叫羊角哀的人,二人相識,結伴去楚國見楚莊王,路途突遭大雪,因二人衣裳俱單薄,糧食俱短缺,因而左伯桃為了使羊角哀活命,将衣裳和糧食全部留給羊角哀一人,而自己則躲進樹林中自殺了。
這段故事在後世常用來比如朋友之間的深厚友誼,過命,可為彼此犧牲,彼此成全。
劉豔萍在闆書裡總結,作文素材,常起點睛畫龍之筆。
蘇琳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一個薄荷味的冰激淩球被她唐突地拔高到以性命托付的友誼,陳宴隻覺她有病。
蘇琳問:“陳宴,許靜生今天怎麼會幫你搬書呀?”
陳宴垂眼啃着冰激淩,假裝很誠懇地回答道:“走廊裡碰見了,見我搬不動,他就主動提出要幫我,一片好意,我也不好拒絕。”
蘇琳說:“陳宴,你覺得書重,可以讓我們去幫你搬呀?我們都會幫你的,對不對?”
“對呀,喊我們一聲我們就過去啦!你太見外了!”
女生們附和。
夜風吹起了蘇琳的頭發,她看着陳宴笑起來:“陳宴,你是個很講義氣的人,是我的朋友,薄荷味的冰激淩,我可以随時随地,都讓給你。我有的其他東西,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送給你,讓給你,但是……你也不能總是惦記朋友的東西,對不對?”
陳宴沒有說話。
蘇琳笑得甜美,嘴角邊的小梨渦映在陳宴眼中,卻變得格外刺人。
陳宴擡眼,認真地看了蘇琳一眼。
她在心中罵了一句,我覺得你說的都是狗屁。
但她看着蘇琳,也學着蘇琳的樣子笑起來,乖巧道:“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陳宴話音剛落,馬路上突然傳來一陣馬達轟鳴的聲響,跟她初來雲縣的那天晚上聽到的一模一樣,那馬達聲充斥着瘋狂和惡意,讓陳宴感覺有些煩躁。
一輛眼熟的火紅CBR500R風馳電掣一般,到了校門口才一個緊急刹車,輪胎在地上擦出一道暗痕。
那動靜讓放學的人潮都忍不住将視線拐了過去,來人毫不在意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落落大方地摘了頭盔,看姿态,像是在等人。
蘇琳扭頭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地說道:“那不是周城嗎?他今天又沒來上課吧?”
陳宴不認識這人,在腦海裡搜索了一下,确定班裡也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但她又親眼目睹他和許靜生厮混在一起,因而對這人的身份略有好奇。于是陳宴問:“周城是誰?”
蘇琳說:“1班的一個混球!許靜生就是被他帶的,也老逃課,唉,真不想讓許靜生跟他混在一塊……”
陳宴看了那邊的周城一眼,收回視線。
另一邊。
周城抱着頭盔,正等許靜生出來。
一會兒,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走了出來,稀松平常的校服,桃花眼虛阖,右耳上的黑色耳釘似攏住了沉沉夜色,泛着清冷的光。
他的步伐帶着幾分懶散。
從他的身影出現的那一秒,門口聚集的幾個女生就開始頻頻回頭瞄他。
周城看了一眼,認出那是2班的幾個女生。
周城無語地想,這些女的和許靜生同班,天天上課見下課也見,怎麼她們天天看也看不膩啊。
其中那個叫蘇琳的,幾乎是蹦到許靜生身邊,笑得甜美,聲音膩歪地說:“許靜生,我請你吃冰激淩呀!”
蘇琳和許靜生都是2班,她家裡有錢,在雲縣這個地方更是數得上的。
她因着自己家境好,人也長得甜美,平日裡在學校裡有那麼點呼風喚雨的意思,但一見到許靜生,她就變成了果醬甜甜圈,外頭那層僞裝的酥皮被揭開後,表層是甜膩的,裡頭的那層果醬也是甜得出蜜。
周城見過不少這樣的,什麼女的到了許靜生面前,都被他那張臉降服成這種花癡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