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着吹,像被套了黑口袋,陡然将木窗吹開。俞榆起身過去,意外看見隔壁亮起了燈。
回來了?
她正要上樓,楊奇的電話又打來了。讓她把許峰從黑名單裡拉出來,有事找她。
“他沒去醫院?”
許峰讪讪一笑,“他爸媽就是在醫院搶救無效死的,他怎麼可能自己去醫院,上次被你拉去醫院檢查,回來吐了一下午。”
俞榆烏黑的睫毛輕顫,聽不出情緒:“行,我知道了。”
許峰還是有些不放心,交代了她一堆才挂斷電話。
隔壁棟俞榆沒鑰匙,她先是去找了劉知春,又去診所拿了藥才進的門。一樓沒開燈,黑漆漆的,空中還飄着淡淡的藥味。
還知道吃藥呢。
找到開關,屋内瞬間亮堂起來。她瞥見桌上裝滿冰塊的水杯,一轉頭就看見男人端正的坐在地上,拿着雕刻筆撥弄手上的木塊。而那本該是棕色的原木此時裹着鮮紅的血液,他像是沒有痛覺一樣還在刻着。
俞榆被吓了大跳。
“黎之瀾?”
男人沒應聲,隻是定定地望着她。他臉色慘白,眼底染着淡淡的烏青,平時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全是郁色。
俞榆忙過去,将他手上的刻刀奪走。一滴鮮血被甩了出來,在她白潔的裙擺上炸開,男人的視線又挪到那裡。
“你不要命了!”她低吼一聲,側身要去拿藥袋,手腕就被攥住。
黎之瀾的手很燙很燙,幹澀的喉嚨被清了幾下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要是不死,姑姑就不會來對嗎?”
俞榆不理睬,但她不敢再甩他的手,因為上面的血還沒止住。
“你先松開。”
“不要。”黎之瀾垂着眸,“松開你就會走了。”
“我不走。”俞榆緩了口氣,好言相勸,“你還發着燒,手也要快點止血。”她手腕上的溫度,燙得吓人。
黎之瀾眼睛彎彎,唇色卻慘白,“姑姑在關心我?”
都什麼時候了,還能笑得出來。俞榆有些服他的心态,忙将手掙脫出來,急匆匆拿來藥袋子。
“夾住。”
俞榆瞥他一眼,見他不動,歎了口氣,親自将溫度計放在他胳肢窩。手指無意間碰到他身體的溫度,眉心一跳,這樣下去可不行。
“去醫院?”她試探性問道,心裡盤算着該怎麼勸他出門。
沒想到下一秒,就聽黎之瀾乖巧的應上聲“好”。
俞榆詫異挑眉,簡單将他手上的傷口處理,轉頭去拿了車鑰匙。外面還在刮風,她有些擔心黎之瀾的身體。
“你有沒有外套?”見他起身的吃力,她又趕緊去将他扶住,無奈開口,“在哪,我去給你拿吧。”
“二樓廁所旁邊的房間。”黎之瀾微微一笑,那乖順的表情,莫名讓俞榆有些心疼。
衣櫃裡的衣服不多,外套隻有兩件,上面還帶着馥郁的香水味,俞榆聞出那是古馳的罪愛,可一點也不像黎之瀾平時會噴的。
她正要往外走,擡眸瞧見床頭櫃上放着一頂遮陽帽,她好像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不過來不及多想就趕緊下樓,将黎之瀾送去醫院。
路上他很不安分,一直說熱,手還往俞榆的腰迹上噌。她訓斥的話都到了嘴邊,可當看見黎之瀾蔫巴的神态又有點于心不忍。
好在晚上車少,半個小時就到了鎮上的醫院。但因為黎之瀾燒的久,溫度還高,醫生就把他弄到走廊的凳子上輸液。
交完了錢,俞榆還是有些不明白。一個正常的成年男子,怎麼會在最不容易發燒的夏天發燒。
“姑姑。”黎之瀾惺忪的揉揉眼,朝俞榆伸手。
俞榆怕他扯到輸液線,忙坐到旁邊将手抓住,“怎麼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黎之瀾搖搖頭,有氣無力的将頭埋在女人肩上,似是感到不舒服又滑到她腿上,雙手始終攬着她的腰,生怕她走掉。
男人頭發卷卷的,鼻尖翹翹的,臉頰乖乖的,就這樣安靜的躺在自己腿上,俞榆心裡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滑過。看到他微顫的睫毛,她抿唇,小心輕拍他的背。
不知過了多久,腿上傳來勻稱的呼吸聲,俞榆仍舊沒收回手,輕輕地搭在上面。感受到兜裡的震動,她滑開手機,眼神瞬間一亮。
那個實驗室,她被錄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