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玉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挂起一副純良無害、甚至帶着點受寵若驚的笑容：“仙子……前輩費心了！如此珍貴的靈膳，弟子實在……受之有愧！”

“诶，客氣什麼！”江晚檸笑容更盛，親自将勺子塞進他手裡，“快嘗嘗，涼了效果就不好了。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楚回玉握着勺子，感覺比握着一柄仙劍還要沉重。他盯着碗裡，仿佛在進行一場關乎道心的重大抉擇。

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嘴角僵硬扯出一個極其燦爛的弧度，舀起一小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膠狀物——顫巍巍地送入口中。

那一瞬間，楚回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味蕾遭到了史無前例的毀滅性打擊！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苦鹹混合着詭異的焦糊味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腥氣，如同狂暴的靈力亂流般在他口腔裡炸開！他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在嗡嗡作響，神魂仿佛要離體而去！

然而，他強大的意志力發揮了作用。隻見他腮幫子肌肉瞬間繃緊，死死咬住牙關，硬生生将那口“九轉還元羹”咽了下去！緊接着，一個堪稱完美的、帶着驚喜與感動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開來：

“唔——！”他發出一個極其飽滿的贊歎音節，眼睛瞪得溜圓，聲音甚至因為“感激”而有些變調：“好！好味道！此羹……此羹入口……層次分明！初嘗微苦，回甘……呃，回甘悠長！靈氣……靈氣澎湃！弟子……弟子從未嘗過如此……獨特！如此……令人難忘的靈膳！多謝仙子厚賜！”

他一邊說着，一邊努力維持着那燦爛到扭曲的笑容，額角卻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顫抖。

江晚檸看着他這副“感動”到快哭出來，“喜愛”到快吐出來的樣子，心裡的小人已經笑得滿地打滾。

她強忍着嘴角瘋狂上揚的沖動，故作欣慰地點點頭：“喜歡就好。看來我的廚藝還是有進步的嘛。來，再來一碗，這羹要趁熱多吃幾碗效果才顯著！”

說着，她極其自然地拿起勺子，就要往楚回玉碗裡再添。

“不！不用了仙子！”楚回玉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按住碗口，聲音都拔高了一個調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弟子……弟子築基初成，經脈尚虛，如此大補之物，一次不宜過多，虛不受補啊！剩下的……弟子定當好好珍藏，分次……細細品味！”

他一邊說，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那個裝着“九轉還元羹”的食盒蓋子“啪”地一聲蓋上，緊緊抱在懷裡，仿佛抱着什麼絕世珍寶，眼神深處卻閃過一抹視死如歸的悲壯。

江晚檸看着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出來，之前的冷冽與審視一掃而空，隻剩下惡作劇得逞的狡黠：“瞧你，激動成這樣。好吧，那你可要記得‘細細品味’，莫要辜負了我的心意。”

“弟子……銘記于心！”楚回玉抱着食盒，臉上的假笑都快僵成面具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這玩意兒送走，有多遠送多遠！

楚回玉抱着那盒“九轉還元羹”，感覺比抱着個随時會炸的雷符還要燙手。他強撐着快要抽筋的笑臉，對着江晚檸行了個禮，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仙子……前輩若無其他吩咐，弟子剛築基，還需穩固境界，聽聞無極宗有弟子修習專用的靜心室，這便……告退了？”

“去吧去吧，”江晚檸揮揮手，笑得像隻偷到雞的狐狸，“穩固境界要緊。記得按時‘進補’，莫要耽誤了修行。”她特意在“進補”二字上加了重音。

楚回玉如蒙大赦，抱着食盒，幾乎是同手同腳地、以一種近乎逃離的速度退出了房間。門關上的瞬間，他似乎聽到屋内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清脆的笑聲。

走廊上，楚回玉臉上的假笑瞬間垮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蒼白和痛苦面具。他低頭看着懷裡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食盒，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姜行光啊姜行光，你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遭這種報應……”他低聲哀歎，聲音裡充滿了苦澀。這“九轉還元羹”的威力，簡直堪比魔族劇毒！他毫不懷疑，要是真按江晚檸說的“多吃幾碗”，他這剛築好的道基怕是要當場崩壞，直接兵解了！

他左右看看無人，飛快地掐了個除塵訣，試圖驅散食盒周圍那若有似無的詭異氣味。然而，那氣味仿佛有生命一般，頑固地附着在食盒和他身上。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道袍都腌入味了。

“不行，得找個地方處理掉……”楚回玉眼神閃爍，開始盤算無極宗裡哪個犄角旮旯夠深夠偏僻，适合深埋這種“毒物”。他甚至考慮要不要回一趟昆吾後山禁地的寒潭，把這玩意兒沉底。

屋内，江晚檸笑得肩膀直抖。她走到窗邊，正好看到楚回玉那倉惶逃離、抱着食盒仿佛抱着定時炸彈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呵，跟我鬥？”她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指尖輕輕拂過儲物戒，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讓你裝！下次再裝，本尊就給你做‘十全大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