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徐懷袖的從業經驗,無論她會達成什麼樣子,大概都不會被播出去。
這類問題本也不是用來播放給大衆看的,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标準答案,和上幾個問題不一樣。
但她還是好好地回答了。
“以半個從業者的角度,将中國不同的古文化傳播到國外大衆中,大概首先要打破的是偏見;然後是建立屬于我們自己的品牌。我們都知道意大利盛産奢侈品、法國浪漫之都,是因為這種印象頻繁地在我們生活中反複出現。或以明星代言的形式,或以将門店安排于商圈最顯眼的位置,将知名度大衆化,在已有成品的前提下,是營銷的成功……”
毫不誇張,徐懷袖口述也有文字的章法,從營銷的重要性說到學術角度的“黃金三角”“文化寄生”“虛拟地産”之類專有名詞。
并不算難懂,徐懷袖不太喜歡什麼“拉通水位”“對齊顆粒度”“打通場景”之類辦公室廢話,除非是專業用語,否則她更喜歡用樸實的用語去形容。
也因為造句的簡化,大部分話大家都聽得懂,還是百無聊賴的蘇闌在心裡歎氣:沈含山大概是智性戀,畢竟現在的創業家戰略家什麼的,稿子全是秘書來寫,像徐懷袖這樣滿肚子墨水能吸能吐的鋼筆精,确實要人高看好幾眼。
徐懷袖身份是商人,她也就真的隻以商人角度講線上線下營銷的重要性與不同。
有幾次蘇闌幾乎要以為徐懷袖要說到很深入的方向,但她表現得淺嘗辄止,像是不剖析完全還給觀衆留作業似的。
但無論怎麼說,小作文說完,采訪也結束,攝像師放下相機,肩膀都酸了,揉着吸氣。
主持人和攝影師快速地換内存卡,不同采訪要存入不同卡中,他們倆不是展會參展方,采訪也更随意,大緻隻是問了些當下大學生最關注的找工作、心态、考研考博、工作身份轉換等問題。
隻可惜他們等徐懷袖,徐懷袖卻并不願意等他們。即将彩排,她脫了外套去找走位。内場他們這種外人摻和不進去,保镖拉着宗澄找了個空房間等着。
約半個小時後,約四十歲的女性推門進來:“是這可以休息嗎?”
彩排相對更無聊,坐領導的位置一個沒有,導演和導播舉着麥克風在主持人讀詞間隙大喊“XX準備”,偶爾後台“把聲音調高點”的指揮還能漏音到前台,草台班子感盡數體現。
徐懷袖見怪不怪,和各位等待着的高管、老闆互加聯系方式。
“杭遠織造,杭遠織造來沒來?”
徐懷袖兩次被杭遠織造坑,正敏感着,聞聲一擡頭看,發現并沒有杭遠織造的人。
導演明顯心氣不順:“杭遠織造!小甯,給他們負責人打電話,主持人,介紹下一組。下一組準備!”
主持立刻激昂頓挫地讀串場詞:“……下面有請瞳織的主理人徐懷袖女士!”
彩排隻是走個過場,大家都不脫稿,但還是要讀一遍稿子。
大家的稿子沒什麼标新立異,格式幾乎相同,不是分享團隊的創作曆程,就是呼籲大家在業内做出什麼更好成品的通識。
徐懷袖也是如此,回望過去展望未來,把場面話說得過得去,并沒有什麼拔尖的事。
她特地請展會作家給過自己改稿建議,大家都中規中矩。
等所有人都分享結束,還有團隊優秀成員發言,展品創作主要藝術家合影等一概流程,部分亂掉的場景還要再來一次。
等一切都結束,已經是晚上七點。
徐懷袖沒能趕上夕陽,倒是餓得不行。
保镖帶着宗澄回來,主動彙報宗澄下午和一位女士聊了一下午有關文化設計的事。女士是華裔,是此次展會的邀請客人。
“有問到叫什麼名字嗎?”徐懷袖要去洗手。
“隻說自己姓尤。”
“我知道了,”徐懷袖擦幹手,“走,叫上其他人,吃飯去吧。”
晚上大家并不在一起吃,徐懷袖睡得早,第二天早上四點起床化妝,六點開始就安排了拍照環節,早飯吃的是江嶼容不知道哪裡打包回來的三明治。
幸好墊了肚子,徐懷袖隻在包裡揣了兩個小面包,能量供給完全不夠。
按說一切準備俱全,應當不需要徐懷袖操心,但偏偏除了岔子。
早上十點鐘,各區展品代表開始發言,輪到終于出現的杭遠織造。
令人意外的是,杭遠織造的稿子一句句都對得上徐懷袖的發言稿,因為出場在徐懷袖之前,像是特意與瞳織作對似的。
有再一再二,可沒有這麼連着和同一家主業并不完全沖突的服裝設計公司作對,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商場如戰場,徐懷袖難得擰了眉頭。
江嶼容坐在台下第一排,低頭在本子上寫着什麼,顧秘書坐在遠處,看小江總居然沒一直盯着自家夫人看,還以為江嶼容有進步,已經能做到戒斷想老婆這回事。
至于投資,其實參會占比并不特别重要。江嶼容早就根據一家公司的過往發展和未來前景的數據分析中确定了投資對象。
隻是大概顧秘書想不到的事,江嶼容在本子上寫的并非什麼會上重要事項,而是杭遠織造的編号。他在上面打上重點标記,後面跟一個類似閃電的符号。
那是他和徐懷袖在高中時練習英語閱讀時對關鍵詞打上“特别關注”的慣習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