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拿起碗的時候,發現這碗沉得過分,才反應過來或許是盛得有點太多了。
所以,她問的是吃不吃得完,而不是吃不吃得飽。
“嗯。”
殺手沉默不語,一味幹飯。
初見第一天,成功當上了飯桶,把自己撐得肚圓,仿佛撐到了嗓子眼,有一種動一下都會有飯跑出來的錯覺。
謝輕衣哭笑不得:“你怎麼這麼實誠啊,吃不完就算了,可别把自己撐個好歹!”
“好吃。”
她無話可說。
好在此時天還沒黑透,正好可以起身走一走。
“山裡蛇蟲鼠蟻特别多,你别走太遠,就順着山道走一走消化消化就回來。”
看着她麻溜的收拾碗筷,殺手起身接過了她手上的活:“我來,你去休息。”
他吃了主人家的飯,總不好還坐在那裡當大爺,看着主人家收拾。
殺手把小碗摞在大碗裡,筷子一起放着,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抹布一擦,桌子就幹淨了。
不用謝輕衣提點,他就拿着碗去了蓄水池那邊清洗,不一會兒就拿着幹淨的碗筷回來了:“放哪裡?”
“就放在廚房的碗櫥裡。”
殺手點頭,拿着碗筷進了廚房。
廚房裡收拾得很幹淨,一尺長左右的柴火整整齊齊的碼在竈台邊上,地面上也不見半點兒灰燼,竈台用平面用大理石砌成,擦得光滑蹭亮。
水缸靠着竈台的另一邊牆壁擺放。
水缸邊上則是一個案闆台子,菜刀和鍋勺挂在那兒的牆上。
轉過來這邊則是碗櫥。
碗櫥是廚房裡唯一的大家具,上面是一個小點兒的櫃子,中間是展台,放着油鹽醬醋,下面是大點兒的櫃子。
他打開了下面的櫃子,結果裡面放着一缸滿滿的精米和山裡的幹貨木耳臘肉臘腸。
殺手沉默了一下,開錯了。
謝輕衣一個人居住在山裡,這櫃子裡存的米糧怕是夠她吃一年都吃不完。
他打開了上面的櫃子,裡面果然放着碗碟,他将碗碟放了進去。
一個小小的廚房都收拾得這樣用心。
可見熱愛。
“快一點,我們乘着夕陽出去走走,不然等會兒天就黑了。”
第一次有人催他快一點,不是催他殺人,而是邀請他去看夕陽,去散步,去消食。
殺手走了出去。
謝輕衣也剛從樓上下來:“走走走。”
她興緻勃勃。
殺手也不掃興,隻是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起步入夕陽下的山林小路。
“我平時就是順着這條路往山頂上去的,那上面很開闊,很适合早晨起來鍛煉,還可以看到日出。”
“别看這座山并不怎麼秀美奇險,也沒有什麼名人古迹,可是日出的美麗卻是不會因為任何地點而發生轉移。”
她叽叽喳喳的說了許多。
殺手隻是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後。
“我很久沒有和人說話了,忍不住話有點多,你不會覺得我聒噪吧?”
“不多。”
每一句,他都有在認真的聽。
他從前為了追蹤,也在山裡蟄伏過,那時,他隻覺得蟲子吵鬧,喬木礙事,世界美好與他何幹?
現在,這一切在謝輕衣的話語下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隻是聽着她的述說,他就仿佛也一起見到了這座平平無奇的山裡偷藏着的每一處美麗。
夜風輕輕的吹着。
樹葉沙沙的搖晃。
此時,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好像整個世界一下子就溫柔了起來。
山裡已經有蛐蛐在唱着夜曲,其他夜行的動物也在蘇醒,各種叫聲交織着,吵鬧中帶着一絲和諧。
謝輕衣率先移開了目光,指着遠處乍見的風景:“你瞧,還有螢火蟲。”
夕陽一點點散去餘晖,美麗的姑娘指着山林草叢裡的點點瑩光,回過頭來喚他去看。
那一回眸,顧盼神飛。
“嗯。”
“現在可是深秋,不多看幾眼,就隻能等到明年才能看到螢火蟲了。”
殺手目光移過去看了一眼飛舞的小蟲,又把目光落在了身前的姑娘臉上,在她轉頭的一瞬間又移開了目光。
“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說‘那我們明年再一起看螢火蟲吧’麼?”
殺手也想和她承諾明年。
可是他連明天都無法承諾。
他與她的相遇,本就是刀光劍影裡的片刻喘息。
作為一個業内頂尖的殺手,自然不會有人不長眼的要去看中原一點紅的令牌憑證。
見到他的劍,就足夠認出他本人。
如此,倒也沒有人知道,中原一點紅的令牌早在他剛出江湖的時候,就被他抵押在了别人那裡。
直到江湖第一美人謝姑娘拿着令牌尋找自己未婚夫的消息息傳到他師傅的耳朵裡。
那人命令他取回令牌。
若求殺人手,中原一點紅。傳聞,隻要有人能出高價,就算是他的骨肉朋友,他也要殺。②
那麼,一個美麗動人的未婚妻,他殺還是不殺?
這是一個考驗。
驗證他是否忠誠,是否依舊是那人手中沒有心的工具。
他本想拿走令牌,讓謝輕衣去找她的朋友庇護,自己去應對那人。
可她隻是輕輕幾句話,就動搖了他。
現在,她隻是一個反問,他就在心裡期待起了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