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眠進去太久了。
别人最多十幾分鐘結束,他在裡面待了半個多小時。
試鏡室裡還傳出大聲的争執,方逸聽出是導演和投資方代表在争論。
其他人面面相觑,在古怪的氣氛中,蕭雨眠推開了門。
他一手插兜,出來後随手合上門。
“謝謝方前輩幫我看東西,我完事兒了,導演說下一位可以進去了。”
方逸從他平淡的臉上看不出美色以外的東西,不由問了句:“你感覺如何?”
蕭雨眠接過方逸遞來的裝着手機、台本的袋子,随口道:“感覺白跑一趟,被别人浪費了時間。”
方逸心裡一咯噔,也許是心裡有鬼,總覺得在點他。
想說點什麼,又覺假惺惺得太超過,眼看着蕭雨眠拎包下樓,頭也不回。
工作人員久等不至,出來叫名字。方逸收拾狀态,按照預想表演橋段。
等他演完所有橋段,評委席上那名自負才氣的導演李野,從始至終沒有變過表情。
方逸甚至懷疑,他根本就在睜着眼睛發呆。
連總結陳詞都是其他評委出來圓場。
最後的最後,李導演才道:“挺好的。”
說話時,面朝着他,目光卻沒有焦點,似乎看着的不是方逸,而是上一個人留下的餘晖。
方逸記不清離開時的心情了,但他還記得,下樓後看見保姆車旁邊的蕭雨眠,内心那種不可言喻的感受,他甚至不想用确切的形容詞去挑明,類似酒窖裡面發酵過頭的液體。
“還沒走呀。”
蕭雨眠正盯着手機,聞言擡頭,桃花眼一彎,“方前輩,又見面了。”
那天太陽很濃烈,蕭雨眠也不打傘,大喇喇站在太陽光裡,說不清天上地下哪邊更耀眼。
方逸這一瞬間突然就開竅了,這樣的人實在不應該過于自由,他的自由彰顯着掠奪者們的無能。
“你最近還有其他通告嗎。”方逸上前一步,“我知道有位導演的新作在招人,第一眼看你就覺得合眼緣,如果你接下來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們——”
“勞駕讓讓!”一杯冒着寒氣的雪頂咖啡插入兩人之間。
拿咖啡的年輕人側過身子擋在蕭雨眠身前,“您哪位啊?嘴巴近視嗎,說話都要湊近了說。”
“小杭。”蕭雨眠從年輕人身後探出頭,拍了他肩膀一下,歉意道:“方前輩,不好意思,我的助理剛入職不久,年輕人說話直。”
你說話也挺直的。方逸重新笑起來,“是我該道歉,招募信息還未官方公開,我擔心隔牆有耳。”
他們說話間就有攝影機悄悄瞄準着。
那名叫小杭的助理長着張娃娃臉,說話也像熊孩子讨人厭,“那您還說出來也挺不厚道。”
他一點兒也不懂圈裡的規矩,隻管把手裡的咖啡塞給蕭雨眠,“我排了三十多分鐘的隊,剛好搶到最後一杯今日限量,全糖全冰,快趁涼喝了。這麼大的太陽你也不避着點,下次我得記得再帶把傘。”
“多曬太陽對骨骼好。”蕭雨眠視線微微往上,他這小助理比他還高半個頭,咬着吸管道:“我肯定還能再長點兒個。”
助理每次移動都剛好擋住蕭雨眠,他向方逸微挑眉,“這位——方前輩,你還有事嗎?”
“……無事。”方逸讨了個沒趣,跟蕭雨眠道别。
剛轉身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
助理原本盯着方逸,卻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轉身飛速扶住上車踩漏的蕭雨眠。
“我的大明星,你當點兒心!吓死我了,照顧你真比吃單子還難。”
蕭雨眠小聲說了句什麼。
助理道:“那咱把後面的安排都推了吧,一天跑七八個通告,你又不是鐵打的人。”
這一回蕭雨眠說的話方逸聽清楚了。
“不賺錢你養我啊,早點賺夠錢,我心裡才能踏實。”
那名被喚作小杭的助理,方逸後來查過,全名蘇杭,履曆也簡單,農村進城務工人員,當蕭雨眠的助理前四處打零工。
可方逸總覺得奇怪,證件照裡的年輕人卷發蓬松,面容偏稚嫩,實在是一副無害的模樣,偏一雙招子亮得出奇,看起來視力極好。
還有他的站姿,方逸學過各行各業的儀态,蘇杭無論是挺拔的站姿還是警醒程度,就算是專業安保人員都遜色他許多。
這樣一個人在蕭雨眠身邊當生活助理,方逸才不信蕭雨眠是一張白紙。
隔日,抨擊蕭雨眠耍大牌給業内前輩甩臉色的八卦全部息聲。
方逸那時有種強烈的感覺,李導的那部電影主角,可能會生變。
然而并沒有,主演還是他。
到今日,影帝也是他。
方逸回頭,禮貌笑道:“蕭笙是吧,真巧。”
“不巧,我就是來找您的。”
方逸皺眉,眼神示意關着的廁所隔間,“那我們換個地方?”
蕭笙搖頭,“不耽誤您時間,我隻是想告訴您,我會證明給您看。”
少年擡頭,目光堅定,似有一團火在燒。
“方前輩,我會向您證明,我不比任何人差。”
“您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