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都要面對他,我又何必挑日子。蕭雨眠仰躺在床擡起手臂,掌心紙條上的那串數字就像某種召喚惡魔的密語。
蕭雨眠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摁下去,手機嘟了一聲,又嘟一聲。
太陽光照進落地窗,頂層貼近天空,光和熱都比地面強烈。
房間落針可聞,蕭雨眠的心跳跟着電話裡的嘟聲起伏。
一陣微弱的電流音滑過,電話接通了。
“蕭雨眠。”
蕭雨眠睜大了眼睛,暖黃色天花闆驅散了點寒意。
是夢啊,他茫然地坐起身子,剛松了口氣,又聽見謝宴的聲音。
“蕭雨眠。”
這一回近在耳邊。
“蕭雨眠,起床,吃飯了。”
窗外天光大亮,城市已然蘇醒,蕭雨眠視線向下,看見一顆圓滾滾的金屬腦袋。
機器人隻有床的高度,半圓形腦袋正中嵌着一塊顯示屏,像素組成的豆豆眼看着蕭雨眠,謝宴的聲音從矮豆丁身體裡傳出。
"蕭雨眠,現在是早上八點,請梳洗用餐。”
蕭雨眠掀開被子,房間光線一暗,面簾自動閉合,圓頂機器人轉動底盤移出卧室,回來後兩隻機械臂上搭着烘幹的衣物。
科學到了極點,就有種靈異的荒謬感。
蕭雨眠換好衣服,左腳踏出房門時差點踩到工作中的掃地機。
"早上好。”
中央空調控制器綠光閃爍,溫柔的女聲播報着天氣、路況還有早間新聞。
圓形機器人兩條機械臂一左一右夾住椅背,替蕭雨眠拉開座椅,然後掀開保溫罩。
早餐是煎蛋火腿。
“茶還是咖啡?"機器人問道。
蕭雨眠咬了口火腿蛋,“美式去冰三分甜兌脫脂牛奶。”
看着疑似卡機的機器人,蕭雨眠笑着補了一句“謝謝。”
機器人頓了足足一分多鐘。
酷似謝宴的聲音說道:“行。”
蕭雨眠跟在機器人身後探頭探腦,見它準确地翻出杯子、牛奶、甚至現磨咖啡豆。
最後,一杯冰咖啡送至蕭雨眠手邊,機械臂将測糖導管插入杯中,示數精準定格30%。
機器人将測糖儀橫在蕭雨眠眼前,有農科院LOGO的那一面朝上。
"甜度數值計算公式取用華國三千家奶茶店大數據,最終結果以儀表定義為準,口感因個人口味差異存在合理波動。”
有理有據,蕭雨眠還能說什麼呢,朝機器人豎起大拇指:“行。”
這座遠離地面的頂層公寓,連科技水平都不接地氣了。
蕭雨眠喝完精準三分甜的奶咖,吃幹淨早餐,自有機器人過來替人類收拾殘局。
當電話接通,陌生聲音傳入耳朵,蕭雨眠想到的第一句開場白竟然是:“你說機器人什麼時候攻占人類文明?”
那邊默了一瞬,居然順着聊了下去:"機器人能有什麼壞心思,你替它們選個良辰吉日。"
蕭雨眠:“算了,這不是卡裡沒錢的我應該考慮的事情。”
那邊低聲笑了,然後是漫長的沉默。
蕭雨眠把機器人鋪平的桌布絞得歪歪扭扭,不着邊際地胡思亂想。一會兒覺得這位江先生性格出人意料,一會兒又覺得他聲音聽起來有些違和,蕭雨眠将後者歸咎為失憶。
他又沒有聽過江先生的聲音,怎麼知道對方是真是假。
蕭雨眠道:“你是江先生吧,我應該沒打錯電話?”
我為什麼會害怕一個如此心平氣和又很好溝通的人?
"董特助将事情都告訴我了,我的意思他也已經傳達。宅子裡還有些你的東西,不想回來的話,我收拾好寄給你。”
對方有條不紊地整理兩邊糾纏在一起的部分,理順了之後泾渭分明。
通話結束,困擾蕭雨眠至今的問題也随之中斷。
他來至落地窗,面朝嶄新的城市伸了個懶腰。
八年的空白變成米粒大的一個小點,被家政機器人掃進垃圾箱。
人生消失了八年,可我又是我了。
蕭雨眠給楊婉打了個電話。
“Surprise!”蕭雨眠道:“我解決啦!”
楊婉:“解決了啥?”
蕭雨眠:“我那位金主,江先生啊!”
電話沉默很久,楊婉小心翼翼:“埋在哪了?”
蕭雨眠:“?”
聽蕭雨眠轉述完兩人的談話,楊婉松了口氣,卻道:“蕭雨眠,如果你隻是普通人,這也就是一場尋常的分手。可你是公衆人物,我們需要的是更正式的澄清。”
“怎麼澄清?”
“你的前男友——從他對你的态度,我暫且這麼定義,能請他公開表态嗎?”楊婉輕咳,“聽你剛才的轉述,他也不是很難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