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鳥兒還沒發力,手機消息先響個不停。
被窩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江笛音眯縫着眼睛,伸手左摸右拍,從枕頭縫摳出噪音來源。
江家大群瘋狂刷屏。
四叔:我剛得到消息,大佬請假了!@三叔@二叔你倆兒的手筆?
三嬸:他有那本事?被弟弟當着屬下的面兒冷嘲熱諷,回來就隻會哭鼻子。
三叔:你差不多得了,那麼能說怎麼當着我弟的面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三嬸:還你弟,那位大佬可沒把你當哥,上趕着認弟真臉大。
四叔:别吵吵了,@江笛音,小笛,整個群裡就你和小叔叔最親,你知道點什麼不?
原來罪魁禍首就是四叔,他提這一嘴,群裡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冒出來@江笛音。
說親近實在太擡舉江笛音了,小叔叔給她幾分面子,隻是可憐她的智商在江家水平線之下。
想起來就讓人尴尬。
那天蕭雨眠坐在陽台欄杆,小叔叔在旁扶着陪說話,另一隻胳膊環在蕭雨眠背後生怕他掉下去,哪怕他們是在一樓,欄杆外面就是青草地。
她從未見過能讓月色失去光輝的大美人,也首次看見小叔叔小心翼翼呵護人。
以至于目光太過直白,引來兩人
的注意。
江笛音不敢看小叔叔,瞅着大美人腦子一瘸,叫了聲“小嬸嬸好”。
“小嬸嬸?"大美人笑了,左顧右盼,最後指了指自己,“難道是在叫我?”
大美人一開口,江笛音就腳趾摳地了,這很明顯是男性的聲音。
蕭雨眠大概知道他在小叔叔那裡的影響力,因而對誰都淡漠疏離,被糾纏煩了直接走人,誰的面子也不賣。
這時候的江笛音還被長輩摁着腦袋到處敬酒,冠冕堂皇的說辭閃爍在杯盤交映之間。
當她看見蕭雨眠誰也不招呼,大步流星走向那扇通往自由世界的大門,羨慕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
四目相對,後車座的蕭雨眠眨了眨眼,胳膊搭上車窗,“小姑娘,想不想出去兜風。”
賓客都是人精,明裡暗裡留意着蕭雨眠的一舉一動,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該聽見的人都聽清了。
江笛音又一次向家長申請,“我頭暈,我想出去透透氣。
這回審批流程一步到位,家長立刻就松開了手,還把她往蕭雨眠那邊推了推,“去吧去吧,别給人家添麻煩。”
那天的宴會在山間舉辦,蕭雨眠讓司機撤掉了車頂,江笛音張開雙臂,感受擁抱而來的山風。
自由就是心曠神怡。
“介意我抽煙嗎?”
江笛音搖頭,于是蕭雨眠搖出一根細白的煙卷,橘色的火星點亮。
唇微啟,析出的白煙還未凝聚,風一吹就散了。蕭雨眠微眯起眼睛,頭向後仰,背靠柔軟的車座,那支煙松松夾在指尖,頂端的火星在夜色畫下淺淺的光線。
倏然,那雙迷離的眼睛望過來,蘊着點和善的笑意。
”好看嗎?”
好看!江笛音狠狠掉頭,紅着臉想道,怎麼會有人連抽煙的動作都像藝術品。
蕭雨眠的目光越過她,望向盤山公路另一側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你小叔叔就欣賞不來,他恨不得把所有山崖都填平,再圍上四面鋼筋水泥,這還不過瘾,圍牆外面還要再加一圈人牆,他管這叫雙重保險。”
哦,原來是問風景啊。江笛音有心替小叔叔美言兩句,便道:“因為小叔叔太珍重你了,我聽祖父說,江家好些不動産權證書在小叔叔那裡廢紙一樣,一層保險都沒有呢。”
蕭雨眠好看的眼睫低垂,斂去神色。
江笛音直覺他好像不開心了,又沒話找話道:“而且,你現在多自由啊,想做什麼就做,想去哪裡也沒人敢攔,我長大要是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别像我。”蕭雨眠說着,掐滅了煙。
他摘下左手無名指的鑽戒。
江笛音認出來,小叔叔手上也有一枚相似的,從款式猜測應該是對戒。
然後蕭雨眠一揚手,全世界找不出第二隻的鑽戒就這樣丢失于黑夜。
回到山頂莊園,宴會還在繼續,賓客三、兩成群,都轉悠到了門口。
隻因為門口等待的那個人。
賓客們想接近,又不敢過近,隔着一條泾渭分明的人行道,一側是挨挨擠擠的來賓,另一側形成小片真空地帶。
車子停在大門口,又引來萬衆矚目。
人們看見江總徑直走上前,拉開後車門,一旁的随從遞來圍巾,他接過,套在蕭雨眠脖子上,又順手理了理北風吹了的頭發。
“夜裡山風冷,等會兒又要頭疼了。”他見蕭雨眠神色恹恹,話頭一轉,又道:“山上風景如何?”
江笛音打開車門,從另一側下車,正好聽見蕭雨眠的回答。
“你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就别來浪費我的口舌了。”
像是浸着滿滿的困倦,無精打采。
眼睛?江笛音茫然地回想,山路照明全,有些地方黑燈瞎火,可是她确實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
“你啊。”小叔叔無奈輕歎。
他從兜裡摸出一樣東西,執起蕭雨眠的一隻手,俯身垂首,在無名指套上了一枚戒指,夜色漆黑,戒指上的鑽石灼灼生輝。
江笛音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