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了,你要拍張照片嗎。”蕭雨眠打斷小桃滔滔不絕的講述,眼神示意桌面上的空盤子和紙盒。
“可以嗎!”小桃手機橫在眼前,然後意識到什麼,按快門的手指僵住。
她在狡辯發朋友圈和坦白從寬之間選擇了後者。
蕭雨眠看着聊天界面裡的對話,他剛說完‘那您記得吃飯’,謝宴沒回這句冷嘲熱諷,轉頭就聯系小桃,發了一萬元的紅包利誘,讓小姑娘監督他吃飯。
小桃:“雨眠哥,紅包我還沒領。”
“這有什麼,”蕭雨眠點了紅包領取,直接拍了一張桌面發過去,謝宴回複還是很快,什麼也沒說,又發了一萬紅包,蕭雨眠當着小桃的面點了領取,“賺謝宴的錢不用愧疚,就當是給你雨眠哥讨利息了。”
蕭雨眠揉了揉小桃的頭,“以後還有這種好事直接開口,雨眠哥跟你又不是外人,我肯定站你這邊。”
他倆兒冷戰還能讓别人賺點外快,這架也沒白吵。
憑多年磕CP的經驗,小桃意識到問題大了。踢出群聊恐怕不是情趣或者什麼工作保密,這兩人真的在暗中較勁。
“雨眠哥,這算不算欺騙謝宴啊。”
“有圖有真相怎麼能叫欺騙。”蕭雨眠微眯起眼,眸光晦澀。“就算是欺騙,也是投他所好,這小混蛋最喜歡的事情不就是騙人。”
哦,謝宴那也不叫欺騙,畢竟也是實打實的曾用名。
這麼說來,他們兩個都是用真誠打人。
安撫完小桃,房間又隻剩下蕭雨眠一個人。夜間溫度漸涼,蕭雨眠手肘撐在露台望了會兒夜空,手指有點空,似乎應該夾着點什麼。
他做了個手指點擊煙頭的動作,胃裡空落落的燒着,那滋味不上不下,蕭雨眠很清楚,吞一口酒精就能打破現狀。
他這具身體似乎比大腦更貪戀腐敗的過去。
蕭雨眠沖了個澡,盡量集中精神,睡前又吃了點頭疼藥,胃裡又漲又疼,想吐又吐不出來,謝宴那一萬塊錢花得挺值。
事實證明,頭疼、胃疼雙管齊下,根本别想睡着。蕭雨眠受不了,摳喉把東西吐出來,到最後吐無可吐。
“對不起,對不起……”蕭雨眠撐着水池台子漱了口,搖搖晃晃摸到吧台。
鄉村風格的吧台底下整齊羅列各種酒水,蕭雨眠一邊不知道跟誰道歉,一邊翻看酒瓶上的标簽。他先拿了瓶度數最低的,擰開瓶蓋前又遲疑了。
“喝都喝了,總要有點效果。”蕭雨眠喃喃着,手一勾,抽出瓶威士忌。
第一口飲下去,久旱逢甘霖。蕭雨眠爽得簡直要尖叫,于是他又鏟出一勺碎冰,威士忌加滿杯,沒有亮燈的房間,閃着琥珀色微光的酒杯漸漸黯淡,蕭雨眠喝完第二杯,胃裡的火終于燒起來了,一切□□上的痛苦全都灰飛煙滅。
黑暗深處,一切美醜都化為虛無,捶着吧台大笑的男人,隻有瘋狂如火狂燃。
愛米特被審判的時候,是哭還是笑?蕭雨眠想不起來了,但是陳米歐肯定知道。
欣長挺秀的魅影,一隻手端着酒杯,也不在乎那就酒水濕了手臂、睡袍,搖搖晃晃飄到床邊。
眼前盡是虛影,蕭雨眠伸手,抓住了手機右邊的床單。
“你怎麼還長腿了!”蕭雨眠又抓了兩、三遍,才終于從娃娃機裡抓出手機。
陳米歐的電話号碼是多少來着?
蕭雨眠憑着記憶撥号,電話響了兩聲,很快接通。
“愛米特是怎麼死的?我有點記不清了,你……你再給我講講。”蕭雨眠強撐意識,努力捋直舌頭。
那邊沉默了片刻,蕭雨眠隻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眼皮愈來愈沉。
電話那邊傳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微啞,像是真的拿煙熏過嗓子。
“你記錯了,愛米特沒有死。審判隻配裝點他的羽翼,他是浴火重生的不死鳥,永遠耀眼美麗,萬年不朽。”
蕭雨眠瞪大眼睛,虛影使他看不清屏幕上的數字,可他很肯定,這不是陳米歐的聲音。
“你是誰?好熟悉,但我想不起來了。”蕭雨眠捂着額頭,眉頭緊蹙
電話那邊輕笑了一聲,像是有羽毛落在話筒,聽得耳膜微癢。
“就把我當成偶然撿到的陌生人吧。”
蕭雨眠:“那你人還怪好咧。”陪一個字都看不清的醉鬼聊天。
那人又道:“你在哪?”
“唔……酒店。”蕭雨眠生起點兒警覺,“你想幹什麼,我可不是一個人。”
“哦,那我就放心了。你喝成這樣,沒人管你?”
蕭雨眠:“我在房間偷摸喝呢。”
“呦,還挺驕傲。”
蕭雨眠憋嘴,“才沒有。今天我爸又去賭錢了,然後我剛說完他,結果回頭我又酗酒了。”
他說到最後,不知道是大着舌頭還是其他原因,帶了點模糊的顫音。
“那問題挺嚴重,你得配合調查。”電話那邊的人又道:“去床上乖乖躺好。”
大腦被酒精毒害了,身體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不等蕭雨眠有什麼想法,已經先一步照做了。蕭雨眠望着嘿嗦嗦的天花闆,機械道:“躺好了,然後呢?”
“側躺。”
蕭雨眠聽話地轉了個身。
那邊聽見響動,接着道:“閉上眼睛。”
沉重的眼皮如釋重負,意識陷入黑暗之前,蕭雨眠聽見最後一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