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眠一口氣跑至力竭,撐着膝蓋喘氣。
身邊有孩子在哭鬧,球砸在地上碰碰作響,地面樹影晃動。
他擡起頭,認出這是附近的公園。
“免崽子!?”
蕭雨眠以為又是幻聽,甩了甩頭不作理會。
兩隻大手落在肩膀,抓住衣服布料往上一提,蕭雨眠被迫直起身子,看清了眼前真實存在的人。
“蕭澤!?”
蕭澤沒有就他“直呼其名”展開教育,目光鋒利,挑起一邊眉毛,“發病了?”
蕭雨眠掙紮着道:“你神經病。”
“别動!”箍住肩膀的手壓住蕭雨眠半邊身子,另一隻手擡起,食指在他嘴角抹了一下。
蕭澤冷笑:“沒發病,那這是什麼?”
指腹沾了一點兒紫色的粉末,煙妍常吃的藥也是這種顔色。
蕭雨眠不吭聲了。
蕭澤沒再開口,隻是上前一步。
蕭雨眠還來不及反應,雙腳突然離開地面,整個人挂在蕭澤的肩膀,冷冰冰的機車服貼着肚子。
“放我下來!”
公園到處是人,蕭雨眠還要臉,掙紮幅度不大。
“别動!不然我也學他們了。”蕭澤說着揚了揚另一隻手。
就在他們不遠處,号啕大哭的小男孩正被家長按在膝蓋上大屁股。
蕭雨眠:“……”
蕭澤腿長步闊,三兩步走到樹蔭下,把蕭雨眠輕輕放在長椅,在旁邊坐下。
“兒子,我們得談談。”
他忽然有了父親的樣子,蕭雨眠沒說話,也許是不适應。
前方的滑滑梯末尾守着一圈家長,一次又一次接住滑下來的孩子。
“煙妍離開你的那晚一直哭,怎麼都哄不住。但因為愛你,她必須面對自己的缺陷,承認自己是……危險源。”
“她不是自己想變成那個樣子,我從來不認為她有錯。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去戰勝,戰勝的第一步,就是承認這些敵人的存在。”
“她無法待在你身邊,但并不是不關心你了。她救自己的同時,就是在救你。”蕭澤從夾克内襯取出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煙妍含笑端坐,兩個小孩兒一左一右擁着她,身後的人一隻手搭在她的肩頭,脖子以上在鏡頭之外,看不見臉,但是不難看出也是一名女性。
照片外,孩童的笑鬧飄過來,過分鼓噪。
煙妍離開時蕭雨眠為她高興,現在蕭雨眠長大了,成年人就是更狹隘。
他看着這張照片,無法說服自己感到高興,撐着下巴移開目光,冷笑:“你現編的看圖作文?”
至少,假如他是煙妍,絕不會與賭徒前夫保持聯系。
蕭澤笑了下,照片小心翼翼放回内襯,“你懂作者想表達什麼思想就行了。要玩滑梯不?”
“什麼?”蕭雨眠沒跟上作者的思路。
蕭澤站起來,雙手插兜,下颌揚了揚,指向前方的滑梯。“你眼巴巴盯着看的滑梯。走啊。”
蕭澤向來說走就走。他身型彪悍,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長年風刀霜劍裡打滾,一看就不是善茬。
附近的人們抱起孩子作烏獸散,滑梯一下子空了。
蕭澤站在滑梯尾部,朝蕭雨眠招手,“免崽子,有位子了,快過來啊。”
蕭雨眠臉紅耳赤,“誰要玩啊!”後背抵住長椅靠背,一臉誓死抵抗的決意。
蕭澤仰看的手摸了摸後腦勺,聳肩道:“真不玩啊,那爸爸走了。”
“滾!”蕭雨眠一揮手,側過身子背對蕭澤。
過了一會兒,摩托車的轟鳴遠去,蕭雨眠轉過身,滑梯邊不見了蕭澤的身影,很快又充滿孩童的歡聲笑語。
正胡思亂想,袖子被拉了拉。
一個小孩兒遞過來隻鞋盒,“大哥哥,那邊那個叔叔讓我把這個給你。”
公園入口處,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謝宴。
蕭雨眠低頭,這才發現拖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丢了。
“謝謝啊。”他接過鞋盒,在睡衣口袋翻了翻,找出一顆巧克力糖遞給小男孩。
小男孩看了眼糖果,禮貌擺手:“老師說了助人為樂是美德。”
說完跑去謝宴那邊,從謝宴手裡接過一張大鈔,樂呵樂呵地跑去找家長。
蕭雨眠:“……”
謝宴走過來。
蕭雨眠仰頭,“又玩什麼把戲?”
謝宴單膝觸地,也不在意地上的沙塵,打開鞋盒,“怕你不想見我,投石問路。”
蕭雨眠任由他抓着自己腳踝擺弄,“江總還有怕的東西啊?”
謝宴的動作頓住,擡起頭,也不說話,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蕭雨眠被這雙在太陽底下泛冷光的眼睛懾住了,縮了縮脖子,“好吧,我也挺怕你的。你不是在上班嗎?”
謝宴給他穿好了鞋子,胳膊搭在膝蓋,沒立刻起身。
“我的終身工作就是照顧你,其他都可以稍後,你不行。”
“我的生活可以自理!沒有你的時候也過得很好,不需要你照顧!”
謝宴站起身,陰影罩下來。
一隻胳膊繞過蕭雨眠的頭,将他輕輕壓入懷裡,雪松的氣息環抱過來。
“嗯,是我需要照顧你。”謝宴低下頭,“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