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正僵持着,突然門外來了一個宦官,面帶焦急,直沖着陳振而來,貼近他耳畔低語:“太子殿下失蹤了。”
“……什麼?”
陳振面色大變,也顧不得和劉正新搶人了,立刻抛下滿堂高官,帶着近侍匆忙離開。
走出刑部衙署,小太監才說道:“今日我碰到慈慶宮的劉恒,他告訴我大概三日前,殿下出宮訪劉申,正好碰到錦衣衛包圍劉府,他們與太子走散,到今日殿下還沒回去,生死未知。”
陳振兩眼一黑,幾乎要昏厥過去,儲君失蹤,這是天大的事情,他們卻幾乎一無所知,若是真出了事,他無法想象。
“皇上知道了嗎?”陳振問。
“不知。劉恒說太子是秘密出宮,不能讓皇上知道。因此這幾日,他們在京城到處找,但大海撈針,無絲毫蹤迹。他的意思是,讓我們廠衛帶些人,跟着一起尋人。”
陳振氣得發抖,“劉恒怎麼敢隐瞞到現在?”
怒罵了慈慶宮内侍後,陳振馬不停蹄往皇宮趕,向皇帝陳述審訊結果。至于找人之事,他讓人帶着十餘名心腹,先與劉恒會和,商讨如何尋人。
陳振走後,劉正新立即遣散堂内衆人,隻留下自己的心腹,蕭大安、汪貞,連帶着徐瑄也叫了進來。
劉正新先是介紹徐瑄與他們認識,說道:“子微,以後你跟着蕭尚書好好做事,刑部是我們的地盤,務必要把這一畝三分地守好,聽明白沒?”
徐瑄朝着蕭大安作了個揖,而後擡起臉,道:“學生謹記,以後還望尚書多多指教。”
身邊多了個幫手,蕭大安自然滿心歡喜,連連誇贊徐瑄。
幾人重新坐定後,劉正新說道:“毛文供述怕是已廢了,我們還得想其他辦法。”他擡眼看向徐瑄,問道:“貴妃那邊可有指示?”
徐瑄一怔,道:“我有幾日未曾入宮,宮内現下情況,我也不知曉。”
“你找時間再入宮一趟,問問貴妃,皇上現在是什麼态度。隻有摸清了皇上想法,我們才好進行下一步。”
與徐瑄交待完,劉正新又道:“搜索京城,有沒有什麼發現?”
蕭大安先是搖搖頭,又思忖幾下,說道:“有一件事,昨日巡城禦史元廷說,他發現京城乞丐都換上了新棉衣。他讓人調查了一番,恰好發現,時間與妖書有重合,隻是還沒來得及核實,自己先病倒了,便把消息告訴了我。”
“……乞丐?”
幾人俱吃驚不已。
妖書能在一夜間遍布京師,背後必然有大量人手配合,此前他們一直将破案重點放在刊印店上,卻忽視了人手問題。
徐瑄眸光微動,他随即上前,說道:“我去查。”
“你?”劉正新一怔,沉吟幾息後,點了點頭道:“也行。”
刑部現在缺人嚴重,查案這種吃力不讨好之事,徐瑄想做,劉正新倒也不想拒絕,他同意徐瑄前去調查,并且還以首輔名義,調撥錦衣衛協助。
“若發現可疑之人,定要将人拘至诏獄,剩下的便交由汪都督審問。”劉正新特意囑托。
徐瑄甫一離去,堂内凝滞之氣頓散。
“人可靠嗎?”說話的是刑部尚書蕭大安,正是徐瑄的頂頭上司。
劉正新笑道:“怎麼,你覺得他有問題?”
“我隻是覺得看不透這個人,年紀輕輕,心機倒是深沉。”
“畢竟是沈家的女婿,貴妃的眼線,來了刑部,就當作菩薩供着,他要做什麼就随他,反正出了事有貴妃擔着,與我們無關。至于是否可信,我不是派了錦衣衛同去嗎?”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調侃完,蕭大安又問道:“郭铮那邊問出什麼了?”
郭铮是禮部侍郎,沒有直接證據,沒法直接逮捕審訊他,但他的親屬、朋友等十幾人,全被劉正新抓到诏獄審了一遍。
提及郭铮,劉正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大張旗鼓将人抓到诏獄,不僅一個有用的信息沒套出來,自己反先被督察院的禦史彈劾;再加上毛文作僞失敗,眼下皇帝的桌上,恐怕多的是攻讦他的奏疏。
想到此,他也坐不住了,吩咐将毛文帶到诏獄關好,又讓兩人配合同審郭铮朋黨,自己卻先告辭,前往内閣處理公務去了。
而另一邊,徐瑄領了首輔的手令,點了三十名錦衣衛,徑直帶人離開衙署。
冬日的街頭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對達官貴人天大的妖書案,在京城小民眼中不值一文,甚至還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外城,正陽門外的大栅欄,商賈雲集,店鋪林立,綢緞莊、商鋪、茶肆比肩而立,叫賣聲、鑼鼓聲喧阗不絕,一派市井繁華氣象。
一家茶館内,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徐瑄令錦衣衛原地待命,自己下了馬,徑直向茶館門口蹲着的乞丐走去。
一路走來,徐瑄一直在尋找身穿新衣的乞丐,終于找到了一位。乞丐面色蠟黃,手持缺口的破碗,一雙眼珠子滴溜溜轉着,緊緊盯着走入茶館的衣擺,每見錦衣華服者,總會哀嚎乞讨。
一塊銀子咚地一聲投入碗中,乞丐眼睛一亮,便見一身官府的徐瑄近在眼前。
“在這裡多久了?”徐瑄問。
“幾年前就在這了。”
乞丐攫起碗中銀兩,以齒輕齧,眉開眼笑,對着徐瑄連連道謝。
乞讨多年,乞丐也非傻子,眼前人既是官府人,又一下給了這麼多錢,一定有事要問,所以他道:“大人,您要打聽什麼?”
徐瑄笑道:“你的衣服是怎麼來的?”
乞丐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住,他面色微變,嘴唇嗫嚅着,遲遲沒有聲音發出。徐瑄見狀,又從荷包裡拿出銀子,說道:“告訴我,它就是你的。”
銀子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瑩瑩白光,乞丐吞了吞口水,将手伸向身前,待幾塊銀兩準确放入掌心中,才說道:“幾日前,有人組織發揭帖,一人賞了件過冬棉衣。”
徐瑄拿出揭帖遞給乞丐,問道:“你看下,是不是你們發的那份?”
乞丐點頭稱是。
徐瑄又問:“你知不知道是誰組織的?”
“我不知道,那人戴着面具,不過我們衣服是在江南胡同領的。”徐瑄給錢大方,且态度溫和,乞丐也就如實相告。
問完話,乞丐拿着銀錢一溜煙消失不見,有人走過來,問道:“徐主事,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江南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