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全副武裝的季榕坐在輪椅上,歪頭笑眯眯跟晏随打着招呼。她裹着米色羊絨圍巾的脖頸微微前傾,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彎成月牙,身後還跟着一臉緊張的小方。
晏随扶着門框的手指蜷了蜷,目光掃過她完好無損的雙腿:"我怎麼記得你當時受傷的是胳膊?"
“啊,對!不過已經好了。”季榕立刻彈簧般從輪椅上蹦起來,站在一旁熱情地給他介紹,“送你的禮物,德國原裝進口智能輪椅。碳鋼材質,體積小,輕便,可快速折疊及展開,在家也能輕松使用,不懼狹小空間。”她邊說邊演示着,椅背在機械傳動聲中緩緩傾斜,“配備先進的電子控制系統,可以輕松進行速度、轉向、爬坡等操作。我幫你試過了,還不錯。”
雪中送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晏随望着這個塞滿玄關的金屬家夥,喉結滾動兩下,艱難往旁邊讓了讓:“季老師,請進。”
“叫我榕榕,或者季榕。”季榕靈巧地側身擠進門,鹿皮短靴踩在老式木地闆上咚咚作響。她順手摘下卡其色報童帽、墨鏡和口罩,在門口櫻桃木邊櫃上擺出整齊的隊列。
晏随的公寓很小,是老式的一室一廳。客廳向陽,初冬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米色布藝沙發上織出菱形光斑。
季榕在客廳裡轉了個圈,脫下厚重的羊絨大衣随手搭在沙發扶手上。
“喝茶還是水?”晏随剛回到家,電閘才合上不久。他拖着傷腿費勁地走向廚房,左腳在地磚上打滑時,右手及時撐住了掉漆的餐邊櫃。額前碎發垂落下來,遮住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心。
“晏老師您坐,我來就行。”小方不愧是展令文親自調教出來的,會來事兒又會看人臉色。她過去扶住晏随的胳膊半拖半拽把人按回了沙發上,還不忘撈起靠墊塞在他後腰。
小方反客為主鑽進廚房,一通翻箱倒櫃後,電水壺發出滋滋聲響。不鏽鋼水龍頭擰開的嘩嘩聲裡,傳來她中氣十足的詢問:"龍井還是鐵觀音?"
門鈴又響,晏随看了眼門,作勢欲起。
“我來。”季榕踩着噼裡啪啦的步子跳到門邊,開門說了聲“謝謝”,在外賣員錯愕的注視中接過外賣,“啪”的一下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
“你買的什麼?”季榕好像并不懂得陌生人間的邊界,自顧自把外賣拿到餐桌上坐下,熟練地揭開了塑料蓋。辣椒油混着芝麻醬的香氣轟然炸開,紅亮油潤的面條上鋪着雞絲、黃瓜絲和花生碎。
“哇噻,是雞絲涼面。”她她使勁咽了口口水,喉間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她突然擡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他,可憐巴巴地問:“我能嘗嘗嗎?”
“可以。”
晏随話音剛落,季榕已掰開竹筷對磨掉上面的木刺,拌勻面條用蓋子接着直接開吃。
吸溜面條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格外清晰。季榕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芝麻粒,突然含混不清地問:"話說,你的微信是誰在用?"
“在助理手裡。”晏随回答着,目光第三次掠過廚房磨砂玻璃門。亞文的助理與别處不同,除了協助處理藝人的生活和工作外,還附帶監視功能。
“怪不得。”季榕用筷子尾端戳了戳太陽穴。
她前幾天在劇組拍戲,趁着候場的時候跟晏随聊天,卻發現對方過于殷勤,明顯不是他的風格。本着謹慎的原則,她隻随便敷衍着說了些場面上的廢話,沒敢聊什麼重要的。
季榕的胃口很小,雖然嘴饞卻隻能嘗嘗味道。她心滿意足地擦了嘴,走到晏随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看着小方從廚房裡出來,端了杯新泡的綠茶給她。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季榕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端着那杯熱氣騰騰的綠茶輕抿了一口,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這茶,至少是去年的。
晏随回神,疑惑地看她:“什麼?”
“與亞文解約後簽給我啊!”季榕說的理所當然。
“哦,我沒打算解約另簽,當時就是随便說說。”晏随挑眉。
季榕明顯不信。兩腿交疊翹着,抱臂斜眼看他:“你别想蒙我,亞文都快趴在你身上吸血了。是不是不信我能簽你?”
響指聲落,小方瞬間閃現,不知從哪兒掏出來個A3紙大小的袋子,雙手捧到了季榕面前。
季榕伸出手去,用兩根手指從裡面夾出一張微厚的卡紙,遞給了晏随。
“這是什麼?”晏随問着,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看到上面“營業執照”四個燙金大字,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這種時候掏出張名片來是不是更合适?”
“為了證明我沒有騙你。當然,你想要名片也行。”
季榕手指一揮,小方訓練有素地掏出個金屬質地的名片夾,從裡面抽出一張遞給了晏随,自豪地說:“剛印的,油墨還沒幹透呢!”
晏随愕然接過。
質感獨特的銀白色珠光紙名片高端時尚,上面的書法字體浪漫獨特,“海陽榕樹影視文化工作室總經理季榕”張揚地印在正中間。
“我跟九合解約了。”季榕揚起頭驕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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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真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