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星下意識往水道前撲了下,與頭頂的聲音拉開一段距離後,扭頭看過去。
那是一個有着健康小麥色肌膚的精壯男人,他正單手撐着膝蓋好整以暇地蹲在泳池旁,揚了揚略有不對稱的棱角分明的寬闊颌面,危險地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餘添星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來了這個人——許自源,亞洲400米自由泳記錄保持者!
本就缺氧的大腦,此刻隻蹦出了一個詞:
大佬!
接着,他不由自主地意識到,既然許自源都在這兒了,那麼那個人會不會也……
餘光中,一抹白極度搶眼。
視線驟然跳轉到一片令人贊歎的白皙漂亮的腹肌上,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餘添星努力控制着視線一點點往上挪……寬闊飽滿的胸膛、性感的喉結、流暢瘦削的下颌線……最後,對上那雙被網上粉絲吹爆的琉璃般幹淨剔透的眼,呼吸一滞,大腦直接宕機。
真的是何洋……
那個在上一屆奧運會上一舉打破200米蝶泳世界紀錄奪冠的熠熠生輝的泳壇巨星,平常偶爾隻能隔着屏幕窺探一二的人,此時此刻,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嗯?問你呢?”
餘添星被這句話強行扯回神智,陡然驚醒,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他望着許自源張了張嘴,大腦緩慢回油提速轉起來。
“門口張貼的那麼大一牆的隊規有看見嗎?嗯?隊裡禁止私自比賽,誰跟你一塊兒的,指出來!”最後那三個字,許自源近乎厲聲質問。
洪亮地男聲在訓練中心回蕩,氣氛死一般的靜。
餘添星兜頭遭受斥責,簡直悔不當初,匆匆埋下頭……
此刻他恨不得化作一灘水直接融化在泳池裡徹底消失在何洋面前!
然而願望很美好,現實卻很骨感。
他隻能在何洋面前選擇慢慢轉過身,按照指示乖乖去指認那條狡猾的“鳝魚”。
“源哥……”一個唯唯諾諾地聲音自一旁傳來,頓時拉走了衆人的注意力,也讓餘添星的動作一滞。
“我們沒比賽,這小子中午剛進隊,我隻是在幫他測試,沒比賽……”與“鳝魚”一夥的那弟兄像是終于抗不住壓力,開始撒謊解釋,聲音越說越小。
“賈柯?”許自源瞧見發聲者模樣一怔,眼中翻滾出一點掩飾不住的排斥,“怎麼哪都有你?”
賈柯: “……”
“……怎麼?今天不跟你同夥惹事,反倒閑得給新人測試?”
“……呃。”
“呵……老子親眼看到倆在水裡比——”
“嘶……好啦。”
一雙手從背後搭上了許自源的肩膀,硬生生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訓斥。
何洋笑着推了推許自源的肩膀,示意了一下遠處,暗示性地一挑眉,笑容斂上了幾分:“再不下水,老方就來咯。”
“啊?”
對上何洋,許自源像是被一汪清泉撲熄了火,氣焰收斂了許多:“不是,馬上,我……”
“诶!”何洋再度打斷他沖他微微示意了下遠處。
許自源這回總算接收到了何洋暗示,眼神順着何洋給的方向一瞟——
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處在泳池不遠處正水靈靈探出個頭看戲!
正是賈柯的“同夥”侯汕!
見許自源望過來那家夥還做賊心虛地想往水下鑽!
見狀,許自源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何洋低頭給許自源說了幾句話。
許自源聽明白後,眼簾一掀,眼珠跟着珠動了動,半晌,回過味來後猛揪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搖頭懊惱發出一聲“操”。
轉而就對着一旁縮脖子的賈柯愈發沒好氣道:“好,你給他測試是吧?來你說說他遊這一程遊了多久?”
“……嗯……嗯……”賈柯沒料到許自源突然轉了話頭發難自己,蠕了半天嘴唇,臉紅得像猴子屁股,這才憋出一個假成績來,“52秒44。”
許自源鼻腔裡發出不屑地吭哧聲,若有所指道:“表都沒摸出來還計時!你跟侯汕兩個整天正事不幹,屁事不少!再惹事我就讓你倆個就滾回家去摳腳!”
賈柯受訓得一愣一愣。
“滾!”
甩下一個字,許自源不再分給賈柯一丁點眼神,轉過頭對着餘添星态度大變。
“……額,小孩兒。”他叫住餘添星,摸着脖頸,動作稍顯忸怩。
似乎是想有所彌補方才的指責:“看你剛剛自由泳遊得不錯,今天下午跟我一塊兒,怎麼樣啊?”
餘添星一眨眼,被他這變臉速度給唬得一怔,慢騰騰地反應了半天,脾氣終歸還是上來了。
他一癟嘴,忽然覺得面前這群人不過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傻大個……
偏偏他又嘴笨無從解釋!
讨厭自己也讨厭他們!
“不用!”他悶悶地吐出這句話,掉頭劃水打算離這群人遠一點。
就在這時,頭頂忽然迅速攢過來一片陰影,緊接着花白的人體閃過,破開面前清澈湛藍的池水,“嘩啦”一聲,水花四濺而來。
餘添星下意識轉頭一避,再一擡眼就見水中探出顆渾圓飽滿的頭來。
何洋帶着泳鏡展顔一笑:“小朋友,你就跟着他遊吧,400自國内第一人,你不虧。”
說着他擡頭看了一眼許自源,慢慢後躺,嘴角笑容逐漸放大:“再說,你要是不答應,他今晚會内疚得失眠。”
“喂!胡說八道什麼呢!”岸上人像是被一把扯下了遮羞布,對着轉身消失在水中的何洋發來一聲暴躁地問候。
餘添星沒太聽清他後面說了什麼,心口似乎被那一聲水花撞亂了,七上八下的沒什麼規律。
直到耳旁再被許自源撐着水線詢問:“考慮得怎麼樣啊?小孩兒?”
他瞥了一眼許自源。
那點委屈莫名其妙都沒了蹤迹,不再猶豫,順從地輕輕一點頭應了下來。
“嗯。”
許自源終于得到了滿意地答複,露出開懷笑容,并招呼着他過來:“诶!那就趕緊過來,到第五泳道來!”
他從水線下鑽了過去。
待人靠近,許自源又好意多提了一嘴道:“你是新來的吧?你可記住,這以後周二周五下午别在這第四泳道練習,這泳道這兩天是專門拿來給何洋糾正技術的。其他時候要用可以去預約,先到先得。這也就是何洋人好,你要是碰上别人,多少要給你臉色看看。”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蓦地反應過來那條鳝魚領他到這條泳道的險惡用意!滿腔的厭惡情緒中,好似又夾雜着一股暖流,從心口慢慢擴散到了四肢。
後面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去到第五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