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付淮槿第一次問他這個。
卻比往常每回都要認真。
他心裡知道現在對一個醉鬼談這些不合适,而且大約也得不到什麼答案,但他還是沒忍住:
“我上次就說過的,隻要你願意,我絕對不會糾纏你。”
嚴肅得像是對他的病人。
席飛定定看他。
先是沒動,很快身體像是脫了力,沒再像剛才那樣抗拒,閉着眼,頭輕輕靠在付淮槿肩上:
“别擔心。”
“我沒想分。”
“那你說怎麼辦?”付淮槿阖上手裡的打火機,說出來的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家也不願意回,我給你發的消息你也不理。”
靠着他的人動都沒動,扭頭張嘴往人肩上一咬:
“不怎麼辦。”
付淮槿忽然被咬了也沒說什麼,沉默地扭頭看他。
對于得到的這個答案也并不意外。
肆意張揚的少年在外邊瘋夠了,他就得充當那個大家長,把他領回家,照顧他,聽他不停數落身邊那群狐朋狗友。
結果再下一次又得看着對方和那些人瘋到一起,等鬧夠了再跟他離開。
怎麼看他都是那個下位者。
可是原本在這段關系裡,一開始明明是席飛先追求的他。
“現在能走麼。”付淮槿低聲問他。
席飛卻回頭看了這家酒館一眼。
眼裡流露出一種近乎留戀的神情。
被身邊的付淮槿捕捉到後,垂眸睨向手上的打火機,再開口時聲音淡了幾分:
“還是你想跟你那些朋友一起走?”
“不想。”席飛搖搖頭,“我隻想跟你待在一起。”
說不想也不走,繼續坐在這家酒館門口出神。
時不時回頭看眼,像是在等什麼人。
這個時間點每家酒館外面都會有幾個酒鬼,喝得颠三倒四的,怎麼催就是不願意起來。
但他們也不可能一晚上待在這兒。
付淮槿扯過人一條手臂放在自己頸上,剛要拖着他起身,身後就傳來一聲:
“需要幫忙麼?”
付淮槿回頭。
現在已經淩晨兩點,門口沒有燈,打火機也滅了。
他看不清這個人的長相。
可是在這一聲之後,剛被他拉起來的席飛突然一把推開扶着他的付淮槿!
往前走幾步,直愣愣地站在對方面前。
嘴巴一張一合,似是有話要說。
但對方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他,依舊隻盯着付淮槿,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後,又加了句:
“要不要幫你叫輛車?”
他說的是你,不是你們。
付淮槿還沒開口,席飛借着酒勁兒朝他喊了個“不要”。
扭開頭,似乎還有些委屈。
他每次醉酒就會對着路過的人這樣,無差别性撒酒瘋。
付淮槿在他這句話裡也看向門口那個男人。
“需要麼?”男人像是沒聽見那句不要,仍然把視線放在付淮槿身上。
付淮槿沒有多想,覺得對方隻單純不願跟一個醉鬼多說話:
“不用,我開了車。”
“好。”
人說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靜靜地等在旁邊。
路過的人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他們認識。
像是付淮槿要是拖不動席飛,對方随時就能上來幫忙。
付淮槿沒跟他多說話,帶着旁邊的席飛走了。
往前走幾步回頭瞥眼那道虛影。
遠遠的,那個男人似乎還正在睨着他,站立在那兒一直沒走。
咔哒一聲。
空氣中,又有誰的打火機被摁開。
停車場裡這個點車還不少。
還有的車剛開進來,一堆男男女女從上面一湧而下,看樣子也是來喝酒的。
“你認識剛才那個人?”付淮槿問席飛。
席飛搖搖頭,看上去酒還沒醒。
付淮槿也沒再多問,扶着高大的身軀趟進車後邊,脫下外套給人當枕頭墊底下。
結果剛躺下去的席飛忽然拽住付淮槿的衣領,拉得貼近自己的臉!
一刹那付淮槿都以為人要在車裡吻他。
結果席飛隻是湊到他耳邊,嘴裡呼出的全是酒氣:
“送我到北亭新城。”
付淮槿一愣,眉頭不可置信地皺緊:“你又不回家?”
聲音忍不住拔高一度:“那你今天讓我來接你做什麼??”
席飛沒有回答。
隻交代完這一句就重新趴下去,頭埋在車裡柔軟的毯子上裝死,像剛才那隻是一句低低的夢呓。
付淮槿定定看他,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壓根就不該過來。
兩手握緊又張開。
先沒回車上,隻靠着車門,望着不遠處的那家酒館。
抽了今晚的第一支煙。
抽的時候還記得車裡人聞不慣煙味,沒抽幾口就收起來,從口袋裡掏了枚口香糖塞嘴裡。
北亭新城。
付淮槿剛把車停樓棟門口。
底下站着一個女人,頭發高高盤起來,身上單薄的睡衣外披了件外套,剛看到他就向他招手。
是席飛的親姐姐,席岄,和付淮槿大學是一個社團的,兩人算是多年老友。
見人剛下車就快步走過來,輕道:“淮槿,今天辛苦你了。”
“沒事。”
付淮槿說完就走到車後邊。
車門打開,裡面一股子的酒氣,席飛已經完全睡着了。
席岄往那看眼,絲毫沒有要往裡扶人的意思。
抿着唇對上付淮槿,臉色說不太好:
“淮槿,我跟你說句心裡話,要是實在不行就算了。”
付淮槿順着她目光也往車裡看,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