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骥看着他:“先去把頭發擦幹淨吧,現在馄饨還很燙,不着急。”
“行,那你先随便坐着等我會。”付淮槿說。
他房間裡有個很大的吹風筒。
等他把頭發吹得都飄起來,手往後随便扒拉兩下,出來的時候就沒有再像醫院那樣總端着。
頭發服服帖帖耷拉下來,顯得溫順。
但其實付淮槿本質就不是尖銳的性格,醫生的工作讓他變得雷厲風行,真要說骨子裡還是軟的。
要不也不可能所有來醫院的實習生都選他當帶教老師。
兩人打對面坐着。
付淮槿低頭咬了一口,皮薄陷大,裡邊的湯汁全流出來。
但其實他現在也沒什麼胃口,就随口問他:“你自己包的?”
“買的,手工馄饨,”
“哪家店啊?”
“華僑新地那邊。”
“這麼遠?”付淮槿驚訝。
那地方來回快三小時的路,而且碰上堵車這個時間估計還不止。
“是有點遠,不過今天是因為要去那邊和人談事,順便過去。”賀骥說。
“我記得那邊好像做音樂的人很多。”付淮槿說。
他之前陪席飛去過一次,随處可見賣專輯、音樂碟的,連那種老式的磁帶都有,晚上街邊還有很多年輕歌手。
“恩,和一個朋友約了,給他們工作室新做出的幾首曲子提點意見。”
“找你提?”付淮槿不可置信。
“對。”
“你會作曲?”
賀骥雖然氣質擺在那兒,但光看外表實在是不能和“作曲”兩個字擺在一塊。
賀骥擡頭:“你這兩天不是也聽了麼?”
付淮槿更吃驚了:“意思是......你們酒館的歌都是你自己作的?”
“不是全部,就幾首是。”賀骥從碗裡夾起一個馄饨:“以前編得多點,現在少了,今天也就是老朋友随便聊幾句,也幫不上什麼忙。”
賀骥說的輕松,付淮槿卻下意識覺得他肯定是在自謙。
有自己的酒莊,懂生活會作曲。
付淮槿忍不住問他:“還有什麼東西是你不會的麼?”
“很多啊。”賀骥在他們兩個杯子裡都添上酒,看了他眼後道:
“比方說,面就沒有付廠長煮的好吃。”
那天他們在酒莊裡,吃過早飯賀骥就到廚房學煮面。
陽春面和一般的面條還不一樣,細細的面條稍不留神就容易煮得軟爛。
賀老闆水放多了,到最後變成一大鍋片湯。
“那個你确實學不了。”付淮槿說到這沒抗住笑出聲,末了又有點得意:
“我哥獨家的。”
賀骥也跟在他後邊笑了下:“恩,我知道。”
上午那點不算争執的對話好像就在這一來一回裡化開。
兩個人聊起酒莊,好像又回到兩個月以前。
“最近有和你哥哥聯系麼?”
“有,嫂子說他前段時間去了趟西北,說是那裡有一塊在沙漠地裡種出的葡萄園。”
“恩,他也喊過我。”賀骥說。
付淮槿嘴裡的馄饨咬了一半,聞言有些不滿:“他怎麼不喊我啊?”
“你有時間去麼?”賀骥看向他。
“沒......但也可以問一下吧。”付淮槿嘀咕一句。
但其實就算問他也絕對沒時間過去。
這時候提起來就單純想他哥了。
吃完馄饨以後賀骥主動把碗洗了。
現在已經夜裡十點多,要是換做于洋在他家,付淮槿絕對得留人在家住下。
但放在賀骥身上就不合适。
隻是送人出去的時候突然問了句:“你回酒館麼?”
現在這個時候酒館裡肯定還熱鬧。
“恩,回去看看。”賀骥說。
“你今天一天都沒過去?”付淮槿一直跟在他身後。
“還沒有。”賀骥已經走到門外,回身看他,從人挂着水珠的鼻尖一直到胸襟那抹雪白,垂下眼道:
“進去吧,好好休息。”
付淮槿卻沒立刻走。
在賀骥看向他的時候擡起頭:“其實,我回家之前去了你們酒館一趟。”
賀骥像是完全沒想到,定在原地不動了:
“是去找我麼?”
“沒進去,就,站在門口聽了首歌就走了。”
“現場唱的?”
“對,你們是......”付淮槿問他:“換了一個吉他手麼?”
“舞台的事情不歸我管。”賀骥說。
付淮槿仍就看着賀骥,過了快半分鐘才開口:“你回去看看就知道,說不定現在還能碰見。”
他沒說會碰見什麼,甚至沒提這個人可能是誰。
兩人站走廊上四目相對,頂上的聲控燈突然滅了。
付淮槿想回去把屋門敞大一點。
黑夜中突然手腕被人拉回來,拇指停在他脈搏上一點的位置,微燙。
接着就見黑暗中誰的手機屏幕亮了。
是有人撥号的聲音。
付淮槿意識到他在打電話的時候就用力抽了下手,但沒抽回來。
黑暗可以把任何感覺無限放大。
無論是觸感還是聲音,連空氣當中最細微的流動都能感知到。
但很快付淮槿耳邊就隻剩下賀骥的聲音,裹着涔涔冷意,一瞬間甚至讓人覺得特别陌生:
“現在過去。”
“讓今晚的吉他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