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句話,就讓孫紅麗那消失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
堂嬸子見狀,大笑着開口替他解釋,“他沒怎麼在家待過,不太懂相親的事。”
“唐霖,快去給水荷要個電話。”堂嬸推他一把,扭頭朝孫紅麗憨笑,“這孩子有點害羞,呵呵呵。”
孫紅麗笑笑,“沒事沒事,慢慢來。”
申水荷有點不樂意了,人家都沒看中自己,幹嘛還要逼着他留自己的聯系方式呢?
“申小姐,我能記一下你的電話嗎?”
這句話問的很有禮貌,申水荷本不打算給,她偷瞄媽媽一眼,收到一記警告的眼色。
拒絕的話咽進嗓子眼裡,乖乖地報上她的手機号碼,心裡是一萬個不願意。
留了聯系方式之後,各回各家。
一進家門,爸爸就從廚房裡迎了出來,肉眼可見的期待,“今天那個小夥子怎麼樣?”
孫紅麗悄悄看女兒一眼,像是怕她說出拒絕的話,搶先一步,“我看着行。”
“那就行!”申改運順着老婆說,瞅一眼女兒的臉色,不見多開心,心中默歎一口氣。
估計今天這個又沒達到她的滿意。
老婆成天不開心,他這個做丈夫的也想改變現狀,但他也同時希望女兒能夠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剛開始他是左右為難,可自從看到老婆躲在被窩偷偷流淚,又被醫生宣告重症抑郁一事,他整個人都慌了。
晚飯和往常一樣,壓抑又沉悶。
草草吃過飯,申水荷躲進房間。
看着手機上毫無變化的屏幕,今天的相親,注定是一場泡沫。
之前她不想嫁人,相親遇到的都是對自己沒有意見的男孩。
可現在,她迫切想結婚,更加迫切的想要媽媽開心起來,可偏偏人家看不中她。
雖然她也沒有看中他,但心頭湧蕩的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感覺。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此時的心情,是低沉 ,是失落,是仿徨,還是無措?
還是一種她想勉強湊合别人卻看不上她的不适應、别扭、不甘,以及心底那一貫的高傲認知和不懈堅持被粉碎的恐慌感。
她抱着手機眼底茫然一片,怎麼看都覺得眼前的房間及擺設連同呼吸的空氣都是陌生的。
陌生到讓她不禁懷疑,剛才的那場相親就是一場夢!
夢醒了,她勸自己:這事,也不能操之過急,隻要對于相親這件事,她表現的積極一些,媽媽應該也會不像以前那麼難過的吧。
刷着手機,時間在屏幕上淌過,十一點,該睡了!
這一覺她睡的一點兒也不踏實,夢裡都是被人看不上的失落感。
翻來覆去,她煩躁地搓着亂糟糟的頭發,打開手機,五點十分,有一條信息。
來自錢唐林,她點開,内容是:不好意思,我好久沒回家,就喝了點酒,之後就睡着了。你今天上午有空嗎?我們去市區轉轉可以嗎?”
半夢半醒的她看到這些文字,腦袋瞬間清醒了。
昨天那反常的自己還有夢中的輾轉反側,都是真的!
他遲來的信息害得她一整晚都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的,比慢火雙煎的魚還要煎熬苦悶。
三十六年來,她何曾有過這種糟糕的感覺。
她不忿,一方血氣湧上,淩厲的手指敲出兩個字:不行。
在手指點向發送的那一刻,她頓住了。
她想起媽媽不樂觀的身體狀況,擡起的手指尖又慢慢放下,她攥攥拳頭,而後無可奈何的重重歎息。
媽媽的病,就像齊天大聖的緊箍咒套在了她頭上,在媽媽愈發沉郁的臉色下勒的越來越緊,再這樣下去,她擔心,終有一天自己的腦袋會被勒成豆腐腦。
看着他的信息,猶豫再猶豫,她一直在不願意和願意中徘徊不定。
直到八點半,她的屋門被一腳踹開,媽媽那怒火沖沖的目光恨不能将她燒死。
緊繃的雙唇下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加特林般的責罵:“人家男孩都約你了,你怎麼還不起床?是不是嫌我死的太慢了!”
媽媽淩厲的話和怒火的目光如同空氣中炸開來的火藥,“嘭嘭嘭”,轟地申水荷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從未聽媽媽說過如此狠毒的話。
該不會是抑郁症發作了吧?
她擔心,問的小心翼翼,“媽,你怎麼了?”
“申水荷,你快給我滾出去!看見你在家窩着我就煩,我就想罵人!”孫紅麗上去就掀女兒被子。
申水荷被母親這過激的行為吓的不輕,被子被掀開,身上溫熱的睡衣一下子變得冰涼,她披上一件襖,握住媽媽的胳膊哄着,“媽,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孫紅麗胳膊一甩,掙開女兒的手,“我沒病,我看應該看醫生的是你,都快四十歲了,有人約還不出去,你真想看我死你跟前是不是?”
媽媽歇斯底裡的樣子吓的申水荷匆匆穿上淺藍的中長款羽絨服就往外跑,“媽,你冷靜一點,我吃完飯就去。”
“吃什麼飯?外邊沒飯嗎?”孫紅麗紅了眼,扯着嗓子大吼,整個人堵在堂屋門口,惡狠狠地盯着女兒,仿佛眼前站着的是她的仇人。
申水荷想要安撫她激動又暴躁的情緒,退讓一步,“媽,我洗把臉就走。”
“外邊的水幹了?”孫紅麗兩步走到女兒跟前,嗓門拔高到不能再高,伸手就把她往外推。
她再次退讓,“媽,我進屋裝點紙巾。”
孫紅麗發狠,一雙眼睛都快要瞪出來,沖她聲嘶力竭,似要吼破喉嚨, “你要是再不去,我就死給你看!”
“别别别,媽媽,你别吓我,我這就走,馬上就走。”申水荷被媽媽發狠的話吓的眼眶泛酸,心髒突突直跳。
害怕媽媽再次動怒,她邊走邊回頭,生怕媽媽會再次瘋狂暴怒,她一刻也不敢再耽擱,“媽,我走了。”
确定媽媽沒有任何動作,她轉頭走出大門,兩行熱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