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我又不知說什麼。
我瞥到了他手腕上的留置針。我認識這種針,我上一個爸爸在醫院時,我見過。
寒暄一陣後,紀伯伯有些擔心看着他:“好了,你打過招呼上就去休息吧。”
他也不逞強,輕描淡寫說了句:“好啊。”然後朝我和媽媽點頭緻意後轉身上樓。他走的很慢,脊背很直。有個傭人似乎是想來扶他,被他用手勢拒絕了。
那個夏天他好像日日都在家,幾乎不怎麼出門。我和秋容上了同一所高中,司機每天車接車送。放學回來,大多時候他都在自己房間,連晚飯也是傭人送過去的。但有時會撞到他在露台上和一群男人談笑,他總是一副懶洋洋樣子靠坐在椅子上,我聽到他的朋友們叫他紀三爺。有時會看到他一個人披着一件開衫,戴着耳機,随意擺動身體。打了照面,他随意一擡手,就算是打了招呼。
秋容性格開朗,遇到紀春山的朋友們,會湊過去嘻嘻哈哈打招呼。而我,無所适從,遠遠看着他們也不知怎麼問好。
母親倒是和紀春山聊得來。
我的母親是個畫家,畫油畫的,熱愛一切藝術,熱愛一切美麗。紀伯伯還給她準備了專門的畫室。她美麗,熱烈,每一次愛情都奮不顧身,仿佛現實的疼痛從不會讓她退縮。我打小跟着她,随她颠沛流離,性格仿佛和她相反,我沒有她美麗,也沒有她的勇氣和熱烈。
母親說紀春山是小有名氣的山水畫家,他二樓的房間裡有他的很多作品。我自然沒有進過他的房間。他也很少和我說話,有時遇到,也隻是淡淡打個招呼。
這日。紀伯伯回家,衆人聚在一起吃飯。他笑着給我碗裡夾了一塊排骨,說:“檸檸,你太瘦了,多吃點肉。有什麼想吃,自己去跟廚房說,讓他們準備。”
我馬上感激道謝。我是真的感謝紀伯伯,他和我上一個爸爸不同,他待我很親切,還問我有什麼愛好,出錢給我報名。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下意識問,紀伯伯喜歡什麼。他說女孩子會個樂器也蠻不錯,我說我想學吉他,他便找了最好的老師來教我。
秋容頑皮,看到我手上套着的發圈,覺得喜歡,央我:“檸檸,這個真好看,我好喜歡,可以送給我嗎?”
是在老家買的便宜發圈,我自己DIY做了改造加了一條花邊蝴蝶結。
難得她喜歡,我馬上拿下來遞給她。
秋容開心用它束起頭發。
坐在紀伯伯旁邊紀春山擡眼看看,淡淡說:“檸檸,不用給她。她喜歡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而已。”
“沒事,秋容喜歡就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
“哥,你怎麼這樣說我,我哪有三分鐘熱度!”
“你哪次不是三分鐘熱度。”
紀春山優雅喝着湯,平靜道。
他難得今天和大家一起吃飯,吃的不多,湯倒是喝了兩小碗。
我來了兩個多月,和他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似乎沒有什麼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他朋友很多,總有不同人來看他,時常從他房間裡傳出的陣陣笑聲。
每次這時,我都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生怕他的朋友們出來,我打招呼也很别扭,不打招呼又顯得沒禮貌。他倒是一副什麼都沒所謂的樣子,有次放學遇到他送一衆朋友出門,他笑着介紹。
“這是我妹妹,簡檸。”
大家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現在原地,點着頭挨個禮貌問好。
紀春山看着我笑了起來,說:“好了好了,檸檸,你去溫書,不要和這些無聊人士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