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的冬天,大雪一場接着一場。有時候看着異國紛紛揚揚大雪裡輪廓模糊的建築,總會有些恍惚。從小到大,我都在遷徙,不斷遷徙,我目睹我的母親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對待每一段愛情,被辜負,被消耗,直到遇到了紀伯伯,卻沒有幸福幾年便去了。我好像沒有遺傳到她的任何熾烈,我對所有情感都是平淡的,仿佛至今,從未有人讓我像母親一般,一整顆心髒劇烈因為愛情而跳動。
嫁給白祁又如何呢?我好像真的沒什麼所謂,如果這婚姻能給紀伯伯帶來利益,那就好。因為他對我和母親那樣好,好到我無以為報。可那天紀春山的電話讓我非常不安,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之前從未提起。
我在街邊的咖啡館裡,看着窗外風雪中低頭趕路的行人。忽然地。我有些想念他。我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我撥通他的電話。
無人接聽。
我撥通了紀伯伯的電話。
“紀伯伯……”
“檸檸啊,怎麼啦?功課累不累?”
“不累的,論文完成順利的話就畢業了。”
“錢夠不夠用?”
“夠的夠的,年初哥哥還給了我一些。紀伯伯……哥哥怎麼了?他身體出了問題嗎?他不告訴我……”
“春山不想告訴你和秋容。他身體确實出了些問題,性情也變了,我也沒辦法,由着他吧。那既然他自己不想說,我也不好破了他的意願。”
“要緊嗎?”我急忙問。
“身體殘疾。對他打擊不小。”
我心中揪痛。我不能想象他那樣閑逸明朗的人陷入頹喪是什麼樣子。寒暄幾句後結束了通話。
晚上,我卷着毯子,蜷縮在沙發上,看着牆上紀春山的畫作。拿出手機,反複編輯,反複删除,卻又覺得說什麼都蒼白,不料手滑發了信息給他。隻有兩個字。
——哥哥。
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要說什麼。握着手機,許久沒有繼續信息。
良久。手機振動。
“喂……哥哥。”
“檸檸”,紀春山清了清嗓子,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怎麼了?”
“沒怎麼。”我不知道說什麼,要怎麼說,說不出口自己有些想念他、擔心他。
“零用錢還夠嗎。”
“夠的……”我躊躇良久,開口:“我……很擔心你。”
電話那頭半晌沒有聲音。他再說話時聲音聽起來稍微明快了一些。
“目前還好。”
“怎麼回事,要不要緊?”
他半晌微微歎氣,又嗤鼻輕笑了一聲。
“要緊。”
我瞬間慌了。我記得我離開賓城的時候他撐着手杖陪我買了新的旅行箱,那時候他隻是體力比較差,走路有些跛。
“怎麼……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