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之後紀家的燈還亮着。傭人還在來去忙碌。
紀春山的管家從二樓他的大門剛出來就看到站在一樓客廳的我。他扶着欄杆,很驚喜問:“檸檸小姐!怎麼是你!這麼晚了,少爺還說你今天不會回來呢。”
他快速進了房間,估計是告訴紀春山我來了。而後出來迎我:“還好少爺沒睡。”
“沒關系,如果哥哥休息,我就不進去了。”
“沒有沒有。他沒睡,剛剛洗漱完。”
管家的臉上都是欣喜。
我推開他房間的門,剛走到起居室,就聽到卧室裡傳來他的聲音。
“檸檸,坐在沙發上等我。”
“哦,好!”
我大聲應他。
很久,他在卧室門口出現。
他穿着灰色絲質的家居服,披着淺咖啡色的毛衣開衫,左手撐着一支四爪拐杖,管家扶着他的右側!
他是走出來!
我驚喜萬分。進門時的忐忑和近鄉情怯的不安通通沒有了。我快步走上去,想要攙扶他。
他搖搖頭。
“檸檸,坐過去。我高你太多,你扶不住我,摔倒了也要害你跌跤的。”
看到他這樣站着,我那還能平靜坐在沙發上,長開雙手,虛虛護着他。
紀春山看着我驚喜又緊張的樣子,忍俊不禁。
他先是左手握着拐杖向前,撐住,然後左腿慢慢跟上,吃力大幅度斜着身體,把右邊的腿和身體往前拖。因為用力,他有些低喘。
就隻是從卧室門口到沙發的二十米距離,他走了将近十幾分鐘。談不上什麼姿态,整個人虛弱,步子破碎,拖着癱瘓的右腿顯得笨拙畸形,讓人心疼。
他被管家扶着脫力坐在沙發上。管家扣動右腿關節處,他的右腿才能屈起來。他戴了支架。
我看着氣息起伏不平的他,幫他按摩剛才一直用力的左臂。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我:“本來晚上就像帶你回來,給你展示我最近的進步。可惜你要參加那個勞什子晚宴。”
我氣他像個小孩一樣,大半夜又戴起支架。又心疼他微微發顫的左手。
猛然想起程宇的話。驚覺自己下意識的疼惜和與他對視時的羞恬。
我看着紀春山說不出話來。
他隻當我是驚訝于他的進步,他哈哈笑着:“瞧你,至于嗎?”
我回過神,問:“累嗎?”
“累。坦白講向你炫耀完這幾步,我是沒力氣走回去了。我才發現,這房間太大了,當年要是知道今日艱難,說什麼也不會搞這麼大房間。”
“進步斐然。什麼時候開始好轉的?”
“沒好轉。右邊身體還是廢的。隻是左側鍛煉得更有力罷了。”他頓了頓,問我:“怎麼,失望?”
“不失望。我太高興了。”
我幫他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手裡。我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執意深夜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歲末的風在窗外呼嘯。可能要下雪了。
我一時耳朵裡隻聽得到風聲,眼睛裡是紀春山慵懶又疲憊的臉。我又一次厭棄自己,厭棄我這自卑地猶疑地小心翼翼的性格。
紀春山照呼管家過來,交待幾句,像是要取什麼東西。
“這麼晚了,取什麼?”
“禮物。”他雲淡風輕。
“什麼禮物?”
“新年了,祝你新年快樂。”
他朝我眨眨眼,挑着嘴角,溫和看着我。
“可是……我沒有帶……”我不安覺得自己并沒有給他準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