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子。”
“我的身高雖不高,但在女生裡,也算不得矮。”
他居高臨下看着,垂下脖頸,用額頭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額頭。
“就是小矮子。”
“你再說,我可要松手了。”
“你舍不得。”
我氣。他拿捏我很精準。
“誰說的,我敢松。”我翻白眼說。
“你松開,我就倒了。本來就殘疾,再摔傷哪裡,變傻了,變癱了,你就後悔去吧。”
他調笑着說,拿自己的身體和我擡杠。我當然不敢松手,他明顯體力不支,若不是我撐着,恐怕根本站不住。
“不許亂說。”
“好好好,我保證,維持現狀,不會更差了,不然更加配不上我們檸檸了。”
男人垂目看着我,這般纨绔潇灑的人,此刻眼睛裡無盡溫柔與認真,我幾乎要沉淪于他的目光、他的氣息裡。
後來他脫力跌坐回輪椅,有一瞬間的頹唐。擡頭看看我,而後失笑。
“瞧你,放松點。”他擡手撫平我皺着的眉頭:“我又不是第一天這樣子。”
我怎麼會不難受,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從前的樣子。回想初見時,他施施然從樓梯走下,高大修長,氣定神閑。現在,他有些氣喘窩在輪椅上,因為右邊癱瘓而整個身體看看起來有些傾斜。
我蹲下來,按摩他因為剛才站立而痙攣癱瘓的右腳。這隻腳已經變形了,哪怕幾乎是一直帶着矯具,也明顯看出腳腕松垮腳尖下垂。
“檸檸,我跟你保證,我會想辦法把自己變得好一些。至少,要有自理能力。”說完,他自嘲笑了笑:“好不好笑,我的目前的理想是能自理。”
“你可以不要太心急。就算不能,又有什麼緊要。”
“不能自理,你得照顧我。”
“沒問題。我照顧你。”
“可我不願意。”
他眼光深深。
我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仿佛我從來都是如此笨嘴拙舌。我想說些什麼好聽的,寬慰他的話,可是我一向不善表達自已。我隻是蹲跪在他輪椅,握住他不能動的微涼的右手,慢慢俯身低頭,趴在他膝上,把臉貼在那隻癱軟的手上。
“哥哥。我希望你好。”
良久,我也隻說出這樣平淡的一句話。
他左手輕輕整理着我臉頰的碎發,聲音平和:“要變好一些,不然和你一起出去,一點都不登對。我給你丢人。”
“亂講。”
“怎麼亂講。你看看我如今這幅尊容。歪在輪椅上,人家一眼看過去就覺得我是個可憐蟲。”
他指指自己。
我擡頭看他。的确。那個翩然的藝術家紀春山的确蹤迹難尋。如今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雖神采依舊,可是整個身軀病态佝偻,有一種讓人止不住心疼的破碎感。
“你心中山川湖海,怎麼會是可憐蟲。”
“山川湖海?哈,你現在試試,拆了我這輪椅電池,我連爬都爬不出這房間。”
“好了,你别再說了。”
我聽不下去,擡手捂住他的嘴。他笑着把我拉起來坐在他腿上。他推動輪椅,載着我們兩個,我沒想到輪椅推快的速度竟然比我想象的快多了。他忽然一個急刹,吓得我抱緊他。
“怎麼了?”我以為輪椅出了故障或者他有什麼緊急狀況。
可他,狡黠一笑。
“吓你一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