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長雷歐回到牢房,見時亭瞳還呆坐在原地,他歎謂般搖頭,重新關上玻璃權限。
“你給她賣命這麼多年,上将她也沒有要撈你出去的意思,遇人不淑啊。”
時亭瞳滾了滾喉結,閉上雙眼,放縱身體靠在玻璃上。
很快,冰冷滑膩的液體順着鼻腔流下,鮮紅血色暈在下半張臉,讓男人看起來可怖又狼狽。
而時亭瞳隻是偏了偏頭,眼皮都沒擡,更沒管那因為過感症刺激出的鼻血。
身後的儀器紅線依舊處于高壓邊緣,他渾身疼的冒汗,仿佛無數根針豁進神經與血肉一般,實在沒力氣再說一句話。
活了二十五年從未感知過的信息素,從兩個月前的某一天忽然出現,順着鼻腔塞進他的腦子,快要爆炸。
見他如此,雷歐也不再自讨沒趣,但在離開前,他還是令人将時亭瞳轉移到隔離區。
他得罪不起遊憶,更得罪不起她身後那位位高權重的養父。
雷歐原本以為遊憶這次回中央星是特意為了時亭瞳而來,誰料除了最初那晚,遊憶再沒來過監獄,甚至都沒派人來探望過時亭瞳。
看樣子是将他放棄了。
第五軍團不缺人才,更不缺一個區區一個校級副官。
甚至幾個小時後,便傳出遊憶與蘇洛約會的消息。
雷歐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時亭瞳,還不忘道:“好好享受最後的幾天吧,你可以提前想想行刑那天想吃點什麼,或者放首什麼bgm。”
隔離牢房十分人性化的配備了電子屏幕,裡面播放的除了新聞以外,就是一些娛樂八卦闆塊。
遊憶與蘇洛約會的照片自然也被放在上面。
一個娛記偷拍視角,不算模糊,甚至能清晰看見倆人的容貌。
蘇洛眉眼含笑,而女人瞥向鏡頭,神情似是不悅這場約會被打擾。
看起來很般配。
時亭瞳當然知道蘇洛是誰。
首席督察官的幼子,一個漂亮又可愛的 Omega,然而令他名聲大噪的原因,還是他對遊憶窮追猛打式的追求。
時亭瞳在遊憶身邊這些年,每次回到中央星,蘇洛都是第一時間來到遊憶身邊。
蘇洛也曾經添加過他的聯系方式,私下數不清多少次詢問過他關于遊憶的消息。
時亭瞳擡頭望着屏幕上被刻意放大的照片,怔怔良久,直到新聞進行下一個話題,他才垂下眼眸,濃密的睫遮住眸中湧動的情緒,最終歸于一片死寂。
聽着耳畔繼續播放的新聞,男人将頭靠在一側,安靜等待自己即将來臨的死亡。
還有三天,便是他的處刑日期。
*
遊憶從回到中央星那刻起,終端裡的消息便沒停過,幾個熟悉的頭像來回跳動。
她略過他們,聯系了諾雅。
諾雅是她在第五軍團的第一任副官,後來因傷退役,休養好後便在皇宮内任職。
三分鐘後,一份資料被傳輸到她的終端。
那是關于時亭瞳事件完成的始末。
裡面有兩段監控視頻。
第一段是從時亭瞳在餐廳忽然爆發過感症,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被他揪着衣領毆打。
餐廳人多雜亂,很多人被時亭瞳忽而的暴行吓到,反應過來後立刻将二人拉開,沒等到警察和醫護趕來,時亭瞳穿過人群獨自離開,看起來焦急又匆忙。
第二段是一則長達四十八小時的刑訊監控。
明亮而逼仄的房間内,時亭瞳坐在審訊椅上,有人走過來,在他的臂膀上注射了一針藥劑。
很快,男人伏下身子,從視頻角度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能看見他微微發抖的身軀。
還有那絲若有若無的痛苦呻.吟。
審訊員坐在對面,“時亭瞳,再給你一次認罪的機會,為什麼出賣軍部,和星盜勾結。”
男人撐起身子,聲音沙啞而堅決,一字一句道:“我沒有出賣軍部。”
“那你能解釋一下,當天傷人後為什麼不等待急救,而是獨自駕駛星艦離開嗎?”
時亭瞳伏在桌子上,肩身顫抖,沒有說話。
審訊員冷笑一聲,将一張照片拍在時亭瞳身前,“而且你和死亡的那個星盜認識,對不對。”
監控裡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在一個小時後,照片的原件到了她手中。
諾雅将資料遞給她,對她笑了笑,“陛下還在休息,您稍等一會兒,我先進去通報。”
遊憶不着急,她坐在靠椅上,指尖捏着那張巴掌大的照片看。
照片有些年頭了,因為保存的不好,邊緣已經發黃。
照片裡,少年時期的時亭瞳和幾個男人站在一起,而他身邊的那幾個人中,正有兩個月前指控時亭瞳軍事洩密的星盜。
關于她這個副官的過往與出身,遊憶多少也聽說過。
時亭瞳并不畢業于正統軍校,他在進入軍部前,曾隸屬一個民間雇傭兵組織。
他們遊走于秩序的邊緣,給錢就幹活,手腳不算幹淨。
直到組織的老大翻車入獄,許多人跟随二把手離開,逃去荒星當了星盜,隻有時亭瞳一人留在基地,等待軍部的到來。
年僅十六歲的時亭瞳說自己從沒幹過髒活,也沒殺過人,他想進軍部。
當年軍部的人以為時亭瞳是那幫星盜留下的細作,将他關進監管所嚴加看管,但經多方查證,事實确實如時亭瞳所言,他犯過最嚴重錯也隻是打架鬥毆。
他隻是個跑腿的小弟和打手。
但因種種前科,時亭瞳還是被關了三個月。
聚集社會不良的監管所裡,最不缺的就是挑事者,幾個地痞混混堵住時亭瞳,想要給他一點教訓,但最後無一不是爬在地上哀嚎。
少年時期的時亭瞳表現出了驚人的近身搏鬥天賦,和遠超同齡人的冷靜處事。
即使臉上流着血,走路也一瘸一拐,還是會将事情的經過完整彙報給獄警,再回去寫檢讨。
監管所的所長看中時亭瞳的天賦與毅力,被放出來後,讓他參與了民間選拔。
就這麼,時亭瞳破格進了軍隊,一路從底層掙紮着往上爬,直到七年前,進入遊憶所處的第五軍團。
即便有這種前科,可遊憶并不相信時亭瞳能幹出勾結星盜這種蠢事。
這更像一場完美的栽贓陷害。
而且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定罪也匆忙,就好像有人急着要她的副官頂罪送死一樣。
遊憶看着時亭瞳的判決書,目光落在【信息素過感症】幾個字上,忍不住多停留幾秒。
但她确實沒想到,時亭瞳會得這種隻有alpha才有可能得的戰争後遺症。
就算沒有勾結星盜這件事,時亭瞳也活不長了。
這種病,在帝國醫學的臨床史上,目前還沒有治愈的可能。
她拿起終端,聯系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