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醫療艙内傳來響動,還有男人克制不住的痛苦悶哼。
不同于平時,如今的時亭瞳是在一個狹窄封閉的空間,被s級别的信息素完全包裹。
他渾身泛起雞皮疙瘩,不能呼吸,那些信息素似乎順着他每個毛孔鑽進去,化作一把把刀子,攪着每一寸血肉。
比他之前感受過的痛苦要濃烈。
血腥味蔓延在口腔,時亭瞳死死攥着拳頭,卻無法抵抗身體瀕死般的抽搐掙紮。
緊急暫停的按鈕始終沒亮。
遊憶掐着時間,在倒計時的最後一秒打開醫療艙,同時按開風排系統,讓艙内的信息素被抽離。
但當她看清時亭瞳的模樣時,還是蹙起眉頭。
男人克制不住蜷縮起,渾身肌肉繃緊,不過短短一分鐘,煞白的臉上布滿強忍的冷汗,鬓角發絲濕哒哒粘在臉頰。
信息素太濃,時亭瞳又流了鼻血,下唇也被他咬破,血色亂糟糟糊滿下半張臉,看起來有些可怖。
遊憶撥開男人的發,語氣放緩,“還好嗎?”
時亭瞳望着天花闆,渙散的藍眸微微濕潤,過了好幾秒,睫羽才顫了顫,看向遊憶。
他回過神,聲音虛弱,說的第一句話是。
“綁住我。”
“什麼?”遊憶沒理解。
剛保存好資料,準備問時亭瞳能不能承受第二輪的方樂也愣住。
這是什麼糟糕的要求?
時亭瞳艱難滾動喉結,嗓音沙啞,“長官,綁住我的四肢,不然我會控制不住縮起來。”
他還記得遊憶剛才交代的。
遊憶攬住男人肩膀,把人扶起來,“還能承受第二次嗎?”
時亭瞳點點頭。
雖然很痛苦,但萬幸時間很短,他受得住。
方樂适時插話,“我的建議也是一次性做完,可以先休息會兒,恢複一下體力,免得一會暈過去。”
要是時亭瞳實驗中暈過去,那還要重來一遍,這種數據必須在實驗體清醒的情況下獲得。
遊憶拿來濕紙巾,時亭瞳垂頭擦拭鼻血,盡量讓自己不那麼狼狽,隻是指尖有點顫。
男人休息時,方樂看着屏幕上的數據,閑不住嘴的開始和遊憶閑聊。
方樂所在的實驗室同時隸屬皇室與軍部,服務的對方大多也是大佬,上周她剛看完一個樂子。
某位親王殿下的兒子即将分化,結果在分化現場鬧出了事。
方樂八卦道:“他兒子分化成Omega的概率足有70%,本來已經安排好分化引導人了,結果那小子竟然分化成了alpha,差點當場把人标記。”
遊憶對這類八卦一向聽過便算,也不好奇後續,但她餘光瞥見,時亭瞳似乎聽得很認真。
男人雖沒看向這邊,但是繃直的脊背,手中攥緊的紙,一系列肢體動作都表明這點。
遊憶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然後那小子對那個Omega一見鐘情了,非她不娶,現在還在家鬧呢。”
方樂啧啧兩聲,“年輕是好啊,荷爾蒙控制大腦,聞着信息素就能找到所謂真愛。”
遊憶看着時亭瞳,後者似感受到她的視線,他緩慢地轉過身,與她對視,沾着血色的唇動了動。
“Omega分化時還需要引導人嗎?”
時亭瞳插入的話題十分突兀,遊憶也沒想到他好奇的是這個。
見遊憶瞧來,時亭瞳抿了下唇,主動解釋道:“我妹妹快到分化期了,很大概率是Omega。”
“這、”沒想到時亭瞳還有個要分化的妹妹,方樂看看遊憶,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神情透出幾分尴尬。
“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遊憶目光與時亭瞳對上,給他解釋,“剛分化的Omega不善于控制信息素,如果有高階Omega在場引導,有一定概率能提高分化等級。”
那些自诩豪門貴族的階級,從不願意讓家中出一個等級低劣的alpha或Omega,仿佛會玷污家族高貴的血統一樣。
也正因此,上層圈子裡的人對此趨之若鹜,在分化期來臨前早早定下引導人,就算等級由c到b,由b到a,也是值得的。
時亭瞳作為beta活了二十五年,還初次聽說這種分化手段,他眼底有些驚詫,又極快消失。
資源和消息隻在掌握在小部分人手中,從不與外界相通,這個道理時亭瞳很早便明白了。
他指節蜷屈,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句,“請分化引導人,是不是很貴?”
語氣帶着些局促與小心。
率先說話的是方樂,“不是貴不貴的問題,那些S級的Omega又不缺錢,這種事又極為消耗精神力,肯出來做引導人的大多都是欠了人情債的。”
簡而言之,有錢都請不到。
原來如此,時亭瞳點點頭,沒再開口。
他坐在醫療艙裡,身子微躬,一隻腿盤着,另一隻腿稍微屈起,垂着頭,眼眸看向地面。
沉默又安靜。
暖陽從窗外灑下,映在男人臉上,切割出明顯而深刻的輪廓,一半隐在陰影裡,一半沒什麼血色。垂下的眼睫投出一小片陰影,偶爾顫動,看起來竟隐隐流淌幾分脆弱。
一種軍人的血性與脆弱在他身上融合,形容一股微妙又奇怪的氣質。
像走投無路,孤零零等待死亡的某種獸類。
遊憶望着他,忽然想起他那張餘額可憐的賬戶卡。
她開口道:“你想給你妹妹請個引導人?”
雖是在問,語調卻是陳述。
時亭瞳搖頭,聲音平靜,“我請不起。”
在底層社會摸爬滾打那麼多年,時亭瞳早過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時光,他清醒知道自己與上層社會的距離。
那巨大的鴻溝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跨越的。
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Omega分化的等級能靠外界影響。
更何況,他如今是個連人身自由都沒有死囚犯,談何找引導人。
時亭瞳垂下眼,習慣性斂起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