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憶抿唇,看了眼時間。
時弦月看看梁渺,又看看遊憶,小聲問,“姐姐,你要走了嗎?”
遊憶嗯了一聲,正在她轉身離開前,時弦月忽而伸出手,輕輕抓住她衣角。
遊憶視線移過去時,女孩已經松手轉身,從雜亂的書桌上翻出一張手作明信片,擡起眼,有些小心翼翼地遞過來。
似乎怕禮物太寒酸,遊憶嫌棄一樣。
“帶給你哥?”遊憶下意識認為。
女孩搖搖頭,聲音更小,“是想送給你的。”
明信片上,是用金黃楓葉貼出的兩張剪影。
遊憶很快便認出,這剪影正是那張照片裡的她和時亭瞳。
“……謝謝。”
時弦月露出笑臉,告别時,看起來還有些舍不得。
遊憶現在是真的有些好奇,時亭瞳到底和時弦月說過什麼,讓她對她幾乎有着天然的好感。
還信誓旦旦覺得她哥喜歡她。
遊憶和梁渺離開時,林玲還想挽留,但看着兩人嚴肅的神情,沒敢張嘴。
“小月,她倆是你哥哥的朋友嗎?”林玲問時弦月。
時弦月望着小院裡的背影,咬了咬唇,嗯了一聲。
是她哥暗戀的姐姐,但這個秘密她不能告訴其他人。
時弦月算是聽着遊憶的故事長大的。
過長時間的分離會讓人産生疏離冷淡,哪怕是親兄妹,所以每次時亭瞳回來時,都會給時弦月講外面的故事,時弦月對此也很有興趣。
他不講自己親曆的兇險和苦難,而是講遊憶,講她的頭腦冷靜和行事果決,講她創造的大大小小的輝煌奇迹,又講她對待下屬從不嚴苛。
這導緻時弦月從小就對遊憶有種莫名的憧憬和崇拜。
時亭瞳也會提起其他人,但那不一樣,隻在提起遊憶時,男人的神情會不自覺緩和,眼底像有星河滾動。
大概在一年多前,時亭瞳照例和她講故事時,時弦月忽而問了句。
‘哥,你是不是喜歡那位遊憶長官呀?’
話語落地,時亭瞳怔在原地。
他沒答,可手中的枯樹枝卻被捏斷。
時弦月那刻就懂了。
哪怕後來時亭瞳嚴厲否認過,她依舊看出了,連她哥哥自己都沒察覺的秘密。
*
軍部那邊有些急事,等遊憶趕回去處理完,時間已過淩晨。
女人靠在車窗旁,看着窗外無人的街道,神情異常冷漠。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無意識輕敲,耳上被裝飾成耳夾的阻隔器,也在閃爍不規律的藍芒。
一下一下,惹人心煩。
紅燈前,梁渺猶豫着開口,“上将,西極區那邊說,顧元帥最近似乎要回來。”
遊憶指尖停頓,淡淡嗯了一聲,說自己知道了。
梁渺從後視鏡裡收回視線,似想說什麼,想起時亭瞳叮囑過的上将不喜歡多言,又閉上嘴。
拐過路口,就是那座空蕩的莊園。
雖已入夏,但夜裡氣溫仍有些涼,風卷過時,能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可遊憶下車時,不僅外套搭在胳臂上,襯袖也卷起,衣領扣子解開兩顆,露出精緻的鎖骨與弧度。
冰冷夜風吹在身上,卻令她眼底郁色稍微消退。
下午回軍部時,負責協助遊憶的是位男性Omega尉官。
剛從軍校畢業,年紀小,對待工作卻很積極熱情,眼睛亮的和星星一樣,處理問題的能力也很強。
遊憶對他的身份性别沒有偏見,但當那個尉官在她身前俯身整理文檔時,她視線還是落在男人的後頸上,看了許久。
随後,遊憶轉身将窗子與過濾系統打開,屋裡其他人對她的舉動感到莫名,卻沒人多說什麼。
越是高階的alpha,對于Omega的信息素越敏感。
即便那個Omega後頸上貼着抑制貼,屋裡幾個alpha都沒有反應,可遊憶還是在他身上嗅到一絲微不可察的味道。
潮濕、濃郁、甜膩,是Omega發/情期來臨前的特性。
一整個晚上,遊憶都和他共處一室,Omega似有似無的味道飄進鼻腔,令她沉積在體内的alpha信息素開始複蘇,體溫升高,熱意煩躁。
alpha的信息素是源源不斷産生的,若是不通過标記注射釋放,就需要通過醫療手段,提取那些沉積的信息素。
從遊憶二次進化開始,每六個月,她就要接受一次這種醫療疏導。
方樂早在半年前就告訴過她,這種辦法治标不治本,身為s+級别的alpha,她最好盡快找一個Omega确認穩定的關系。
茫茫人海,總有一個不畏懼她信息素,和她命中注定的愛人。
對于這種宿命論,遊憶嗤之以鼻。
遊憶進門,屋裡隻開着一盞昏黃的燈。
時亭瞳站在玄關前,就像還在駐地一樣,永遠等着她。
“長官。”男人開口。
“還沒睡?”遊憶掃他一眼,語氣冷淡。
“在等您。”時亭瞳說話時,眼眸掃過她微敞的領口,頓了一瞬,又匆匆移開。
“沒必要,你現在不是我的副官,我也不用人等我回來。”遊憶說罷想到什麼,她将搭着衣服的那隻手擡起。
時亭瞳下意識拿起衣服,剛想挂在衣架上,低頭便看見女人手中夾的那張明信片。
“你妹妹送的。”遊憶道。
時亭瞳接過卡片,在看清明信片上的兩個剪影時,臉色不是很好看。
“對不起,長官。”時亭瞳開口,語氣變得十分嚴肅,“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說那麼失禮的話,我替她向您道歉,還請您别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從那通被挂斷的視訊開始,時亭瞳一直忐忑不安等到現在,隻等着遊憶回來時第一時間和她解釋。
遊憶随口道:“什麼話?”
時亭瞳啞然擡眸,唇動了動又閉上,沒想到遊憶會這麼快忘記。
遊憶看着男人的表情,似乎覺得有些好笑,開口時語氣也染上笑意,“你喜歡我的話?”
男人承認道:“……是。”
遊憶走到他身前,目光落在男人滾動的喉結上,那處的紅/痕還沒消散,像極了被吮出的吻/痕。
她沒讓時亭瞳打第二針,這些痕迹短時間内散不去。
遊憶擡起手,溫熱指腹擦過。
男人像被激到,喉結快速滾動,皮膚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藍眸飛快掃她一眼。
卻沒往後退。
“不用道歉。”遊憶緩緩開口,指腹微微施力,與他對視,“我有些好奇,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時亭瞳五官偏冷,他不笑時,總會顯得很嚴肅,隻有眼眸成了洩露情緒的窗口。
此刻此刻,那雙蔚藍的眼眸中,盡是緊張與不知所措。
“不是、”他說了兩個字就卡住。
不是真的?
不是假的?
這是第一次,遊憶認認真真的看自己副官這雙眼睛。
和他冷峻的外表不符,時亭瞳的眼睛其實很好看,睫毛濃長,藍色眼瞳似某種稀有寶石,深處流淌着細碎的光,是看一眼就不會忘的類型。
但現在,這雙寶石曆經風霜與磨難,光芒凝滞,覆上層黯淡光澤。
沒那麼吸引人。
遊憶終端響了幾次,她低頭看了一眼,随後,目光落在男人胸前,語氣很輕,帶着微妙笑意。
“你心跳怎麼這麼快。”
像在明知故問。
時亭瞳屏息,遊憶說話時的吐息灑在頸側,那片肌/膚莫名發燙。
兩人離的太近了,月色灑下,憑添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濾鏡。
遊憶目光緩緩上移,掃過男人滾動的喉結、瘦削下颚、最終落在他那雙淡色的唇上。
唇形很好看,親起來應該也不錯。
她擡起手,指腹碾過男人唇角。
時亭瞳曾見過,長官和别人接吻前,也會摸一摸那人的臉頰。
他錯誤的将這個動作當成某種默許的信号。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下意識前傾。
唇瓣相貼之前,遊憶掐住男人喉頸,把人往後推。
沒使多大力,但拒絕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怕時亭瞳沒懂似的,遊憶薄唇輕吐,特意補充兩個字。
“不行。”
兩個字,如當頭一棒。
将凝固的氣氛徹底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