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喻咬緊牙關抑制後怕,側耳傾聽黑暗中的動靜。
空間内似有重物倒地,伴随着一聲微弱到難以察覺的悶哼。
姜喻屏住呼吸,攥緊掌心的刀柄,小心翼翼靠近聲源。
“姜喻。”熟悉輕喚自她身後傳出。
姜喻扭頭望去又是空無一人,姜喻困惑道:“師弟,别吓我了……”
沈安之怎麼可能喚她“姜喻”。
“在這邊。”熟悉的聲音再次從她背後傳出。
姜喻氣惱地回身,赫然與一雙全白眼瞳對上視線。腐爛的皮肉從骨架簌簌剝落,一雙血淋淋的雙手死死地鉗住她的脖子,翕動腐爛的薄唇輕啟:“去死。”
姜喻死死摳住頸間鐵鉗般的手掌,指節泛白,幾乎陷入對方血肉。對面扭曲的面容隻剩下半塊皮肉挂在頭骨,依稀可見是沈安之的部分面容。
來不及深思,頸間勒痕猙獰交錯,脖頸處紅印斑駁。她反手将刀刃狠狠劈向“沈安之”小臂,寒芒過處僅在他手臂隻留下一道血痕。
那人竟連睫毛都未顫動分毫,蒼白指節反而收得更緊,逼着姜喻從窒息的喉管裡擠出破碎字句:“放、放……開”
驟然間,姜喻脖頸挂着的木牌護身符自衣襟處迸射出一道耀眼金光,刺得那鬼物發出尖利嘶鳴,黏膩詭異的身軀在光芒中痙攣,化作八腿毒蛛,斷裂成焦黑碎屑,最終癱軟化作一灘腥臭血水。
姜喻捂住脖頸大口喘.息,靠着架子挪步遠離血水,脖頸護身符微微發燙,她取出來細看,上面多了一道細微裂紋,她趕緊收好。
這東西以後說不一定還能救她一命。
姜喻想到剛入密室前曾遇到了毒蛛,比剛剛這一隻來說,可謂小巫見大巫。
沈安之和甯賀辭不知怎麼樣!
照理說她這般鬧出的動靜,密室這麼大點地方,早該來了才對。
姜喻彎腰撿起明滅不定的火折子,急促喘.息,幹咽了一口,正要強撐折返。
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割裂死寂的悶哼,懸在黢黑的盡頭尤為清晰。
腳步聲逼近密室盡頭時,牆根處蜷縮的黑影驟然瑟縮。
姜喻警惕地駐足,腦海想過無數種可能。
鬼?妖?或者其他奇形怪狀的東西。
她緊張地繃緊脊背,蓄勢待發地握緊短刀。
她駐足腳步,手中火折子躍動的火光撕開黑暗,映出少年淩亂垂落的發絲,蒼白手指死死摳進密室的石磚縫隙。
她窺見那張布滿冷汗的臉龐,在燭火明滅間忽隐忽現。
沈安之?
姜喻瞳孔驟然縮緊,還未邁步,一把懸起的銅錢劍橫亘在她眼前,沈安之扶牆執劍起身雙目布滿紅血絲。擡眸看清來人是姜喻,又瞧見她脖頸紅痕,驟然出了神,攥住胸口衣襟,唇齒間溢出嘶啞字句聲:“你……我奉勸你走遠點……”
話音未落,銅錢劍铿然墜地。
沈安之捂住胸口如遭重錘,喉間腥甜上湧時仍死死咬住牙關,血色自唇角蜿蜒而下。寒意染上他的眉宇,咬緊後槽牙抑制體内翻湧熱意和寒意撕扯的力量,白霜從衣襟附着攀爬至發絲。
姜喻血色從唇邊褪得幹幹淨淨,快步走扶着他的手被躲開,“沈……師弟,我救你出去……”
眼睜睜看着伸來的手被自己躲開,沈安之咽下喉中腥甜,臉色刷白倚着牆壁盤腿坐下,筋脈間靈力逆沖的灼痛幾乎要将他撕裂。冷汗浸透鬓發,狼狽地貼在蒼白的頰側。他死死咬緊牙關,将破碎的呻吟咽回喉間,眼前恍惚出現走馬燈的幻覺,沈安之捂住腦袋蜷縮在牆角。
“走,我喊你走。聽見沒,姜喻!”
“看見我這般狼狽,為何不走!”
“走啊!”
“我不走。”姜喻聲音不大,足夠他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回答,字字如磐石墜入古井不波的心湖。
指骨猛地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捏得骨節都泛了白。沈安之眸光撞上那雙堅定的眸子,竟有刹那的失神。下一瞬緊繃的力道卻又洩了,掌心微微松開。
他的嘲諷黯然被無聲咽下。
眼見他渾身冷汗蜷縮在牆角,姜喻眼底透着一股從未有過的執拗,“我不走。你休想趕我走……”
姜喻頭腦風暴,上前抱上他蜷縮的身形,把披風解下蓋在他頭頂籠罩他,垂眸看着他的丹鳳眸,壓低聲音湊近他耳邊一字一句道:“别怕,我在。我保證,沒有第三個人能看見師弟現在的樣子。”
沈安之聞到耳畔如蘭的馨香,怔愣的脊背緊繃,連身上反噬的疼痛都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幾分。
這副被反噬折磨的狼狽模樣,本不該讓她看見。
為什麼……
為什麼……
随着蜘蛛網似縫隙的崩裂聲,一道腳步聲疾步靠近兩人。
甯賀辭快步來時,隻看見姜喻一個人着急忙慌地站在架子中央站定。
“姜姑娘你沒事吧,蜘蛛妖狡詐設下陣法,差點中了它奸計。”甯賀辭看清她脖頸紅痕,眼中滿是擔憂,急切問,“你脖頸的傷痕,可出了什麼事情?”
姜喻看見他趕緊湊上前,有意站定在他一步之遙,道:“甯公子我沒事,我想起來剛才看見有一道殘缺的陣法,好像是傳送陣……”
甯賀辭精神一振,道:“姜姑娘可還記得在哪嗎?”
姜喻指了指右邊,“這邊,密室的牆壁上。”
“好,姜姑娘在這裡等我。”甯賀辭走了幾步,餘光瞥見披風似乎在角落中晃動了一瞬,頓時警覺道,“姜姑娘,那是什麼?”
“沒事,我的披風落了水,晾在那邊。”姜喻解釋道。
“原來如此。”
姜喻面露毫無破綻地笑意,連連點頭。
見甯賀辭走遠,姜喻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趕緊走到另外一邊,看見披着墨色披風,盤腿面壁坐下,正在調息的沈安之安然無恙,心裡不安稍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