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之半蹲于姜喻身側,玄色衣擺委地。垂眸凝視她的容顔,修長如玉的指節帶着某種近乎偏執的耐心,輕觸了一下溫軟的頰側。
沈安之指尖微頓,竟不忍打斷她的睡意。
姜喻的臉頰被戳得發癢,微微歪向一邊,濃密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注意到房間内逐漸溫度降低,眸底的溫度逐漸冷卻,低聲道:“醒醒……”
姜喻睡得迷糊,微微眯眼,瞧見身側有一黑影,驚醒了所有的瞌睡蟲。彈坐起身,抽出熾陽符扔出去,被一晃而過的指尖夾住紙符,他漫不經心地輕晃了晃。
定睛一看是披散頭發的沈安之,驚訝道:“師弟叫醒我做什麼?”
蒼白指尖在暗影裡若隐若現,“醒了?師姐你别動,背後角落……是妖。”他咬重了最後幾個字。
姜喻脊背瞬間繃緊:“有多少?”
見她如此信任,沈安之眸光忽閃,面色隐匿在昏暗中蓦然彎唇,涼涼吐出兩字:“很多。”
燭火掙紮的昏黃光暈中,粘稠如墨汁的黑影自角落湧出,無聲遊走、蠕動,所過之處,那點微弱的光暈竟似被啃噬般迅速黯淡。
姜喻看得頭皮發麻……
沈安之垂眸冷笑一聲,攬着她的腰躍上木桌,銅錢劍聽差砍向黑影。
劍光閃過下去,它們一分二,二分四……飛速搶占了剩餘的空間。
“果然行不通。”沈安之語氣淡定。
黑團子吐出的黑霧帶有腐蝕的毒,桌椅床幔沾上一點便逐漸透白腐化,能清晰聽見此起彼伏木頭咔擦倒塌的聲音。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們耗盡體力不死也得被毒死。”姜喻擔憂道。
何況他們這般響動且無人支援,說明落入了妖物結界的圈套。
姜喻摸出為數不多的熾陽符,全塞進沈安之掌心:“用熾陽符燒,可行不?”
沈安之明顯一愣,歪頭:“師姐倒是信我。此地結界封閉,若是燒起來,一個不小心師姐與我一同葬身火海。”
“那沒有其他辦法了……”
“師姐怕疼不?”沈安之故意提起這事,微微俯身。
姜喻幹笑一聲,往他懷裡湊了湊,嘴硬道:“不怕啊,我才不怕……”
“那可得看好了,别吓得閉眼。”
無聲扣住她腕骨,沈安之彎唇笑得肆意,轉而骨節分明的手輕扣住她的後頸。
姜喻耳邊傳來他清晰的心跳聲,臉頰拂過未擦幹的發絲。
沈安之眸光如寒刃看向那些妖物,口中默念口訣,丢出的熾陽符搭配一股從地而起的驟風。
炙熱火光所達之處,黑影燒成灰燼。
他們所處的地方熱浪滾滾,汗水浸透的鬓發黏在頰邊,她甚至能聞見自己頭發蜷曲後的焦糊味。
她該不會被燒成秃子吧。
這樣死樣慘慘的,還是個凄慘黑秃子。
火蛇舔舐床幔蔓延至房梁,但她除了覺得熱竟無一點灼痛。
待過了許久,四周溫度驟降。
姜喻擡眸掃了眼周圍,廂房燒的一幹二淨,帶着火星的桌椅幾乎碳化。
血腥味漫在鼻翼,濕熱液體滴在姜喻的臉頰,似有若無地奇異迷人的香味,讓她神情恍惚了一瞬。
好香啊,像一顆是香香甜甜的移動糖丸。
姜喻輕咬了咬下唇,飛速擡首,飛濺的木屑劃破沈安之的眉尾,成了一道狹小的口子,嫣紅沿輪廓滴落在她臉頰。
血……
沈安之的血!
“師弟,你流血了。”姜喻微皺秀眉,斂袖輕擦了擦他的臉頰。
白皙的手劃過肌膚帶着特有的溫熱,細微的、酥麻的異樣感悄然滋生,自相觸之處無聲蔓延,悄然竄入沈安之心海。
沈安之垂眸凝望,幾不可察地前傾身形彎腰任由她的動作,回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舔了舔唇,錯開半步身,擡起手背不甚在意得擦去,微側臉頰掩下心底一絲漣漪。
餘光瞥見她臉側沒幹涸的血迹,屈指揩去。“别動。”力道略重,似乎想抹除掉不該存在的痕迹。
姜喻眼尖,一眼看出他手背被灼熱燎燒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
這隻手似乎是曾護着她的頭。
如此大的火,她能毫發無傷,僅沈安之一人負傷。
沈安之又一次救了她。
他救了很多次她……
心底一股氣沖到腦門,沒由來的氣惱貼近,姜喻抓過少年腕骨,垂眸仔細看了看。
“疼不疼?”
“有何好說,别看了。”沈安之不以為意道。可面對突然舉動,被抓着的腕骨似有電流劃過。
他第一次感覺别扭的情緒,他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看見他狼狽模樣。
企圖抽回卻見她眸光澈亮,不容拒絕地拿出藥膏塗抹。
沈安之回扣圈住她的皓腕舉起,阻止她塗抹的動作,眼眸聚着不易察覺的微光,“師姐這又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