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炮彈在崔淺禾腳邊炸開,熱浪呼嘯而來,她頓時不省人事。
往日種種在夢中一一浮現……
城郊廢棄工廠内。
“曹華章,你我的事,不要牽連到孩子!”崔提着裝贖金的箱子,飛奔而來,急促喘息着,臉上紅撲撲的淚痕未幹。
喚作曹華章的年輕麗人,身着酒紅色珍珠旗袍,裹着白色貂絨,華貴大方,可臉上卻是按捺不住的狂熱之态,美豔而猙獰。
“不牽連孩子?哈!真是可笑,你和明之哥哥生的孽種而已,壓根兒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我給她找了個好去處,喏~”
她打了個響指,手下推出一輛鐵架車,上頭蒙着一塊白布。
“大日本帝國的龜田先生是我的好友,作為部隊醫生,他癡迷于人體構造研究,我怎麼能不送他一份大禮呢!”她笑容璀璨,但話語中卻是深深的寒意,
崔淺禾的呼吸暫停了。
曹華章一個眼神,屬下将白布拉開,一副幼年人體骨架赫然出現!還有十來個棕色瓶瓶罐罐。
“這是那個賤種的心,這邊是她的肝,哦!那個啊!那是她的肺!”曹大小姐像蝴蝶穿梭在花田,興緻勃勃地講解着她的傑作。
“至于這個”,她拿起頭骨放在面前,“媽媽,媽媽,我是你的女兒啊!”
她擺弄着,像小時候對待洋娃娃。
“啊!”崔淺禾回憶起往事心碎欲裂,她嘤咛出聲,但爆炸帶來的沖擊扯着她下墜,她終于再次昏睡過去。
接下來,是她人生中第二件入骨之傷。
富麗堂皇的曹公館内。
曹華章連打了她數十個巴掌,崔臉上紅腫似烤乳豬,曹不顧掌心熱辣辣的痛覺,猙獰怒視着自己的獵物。
良久,她淺淺一笑,“現在的我可以輕易殺了你,可我不會這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崔淺禾近乎絕望,眼神木讷無光。
“我會好好活着,長命百歲、榮華富貴,這樣的勝景無人觀賞太可惜了,怎麼辦?沒了你,還真是寂寞呢!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讨厭的人,你知不知道?”
曹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像抓住一條秋天的枯藤,“我要讓你像狗一樣趴在亂世裡讨生活。”
曹拍了拍手,一個男人被帶上來,家丁們用繩子将他的手腳攤開,固定在四根床柱上,又灌下一杯藥水後,關門離去。
曹華章癡迷地撫摸着男人的臉,“明之哥哥,你為什麼不選我呢?偏要選那個賤女人,現在就讓她來見證我們的新婚之夜吧!”
崔淺禾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痛了,可曹華章簡直是喪心病狂,她不顧身上的傷,劇烈掙紮着,企圖沖破桎梏。
“姓曹的,你太不要臉了!畜生不如的東西,你放開他!”
趙明之意識昏沉,但全身燥熱,他聽見愛妻的控訴,感受到一雙陌生女人的手在身上遊走,他掙紮但手腳不聽使喚,強大的羞恥感在身上蔓延。
“明之哥哥,哼~”她嬌笑着,夢中情人今日随我擺布。崔淺禾的叱罵對她而言,簡直是催情的良藥。
“明之,今天是我今年來最開心的一天”,她的吻漸漸向下而去。
回憶愈來愈痛,崔淺禾猛然睜眼,看見醫院的天花闆。
“崔連長醒了!”
數年沉浮,如今的她,已不是當年家破人亡的孱弱商人,而是血海厮殺的軍中将領。
1940年,倭寇侵華之戰已進入白熱化階段。
政局不穩,國家動亂,各種宗教橫行于世,迷信思想深入人心,亂相頻發,給人們的生産生活帶來危險……
化興縣城保衛戰。
城牆上冒出五六名貧苦農婦,衆目睽睽下,她們毫不忸怩地脫下灰色爛布褲子,露出幹癟的臀部和大腿,正對着城樓下聳立的槍炮口。
城牆曆經連年炮火,最高處不到六米,斑駁脫落的牆皮,在敵人黑漆漆的炮彈下,頗有搖搖欲墜之感。
“女人的□□可以讓槍炮失靈”,她們和城中軍士相信着這樣的思想。
婦女們圈圈愛國之心,并無法改變物理規律,一個四十多歲、黑瘦長臉的女人哀嚎一聲,一顆子彈貫穿她瘦削的臀,大炮又開始轟鳴。
北河溝子那邊的民兵,三五結伴,趁着夜色偷溜到倭寇占據的村落,将沾染經血的殘絮渣滓,埋在水井旁,已重酬真人下咒。
卻在撤退時,被巡邏的敵軍發現,翌日卯時,北河溝子的村民在砍柴時發現了他們的遺骸,找來親人,哭啼着将散落的遺體帶回入殓。
混亂的年代,詭秘迷信思想大行其道,讓本就水深火熱的人民愈加痛苦。
草莖挂得臉上癢癢的,崔淺禾俯倒于草叢,凝神等待伏擊倭寇。身邊戰友大壯不時摸摸胸前,仿佛獲得些許安慰。
崔放的第一槍,霎時,無數子彈如雨點飛去。兩方隊伍身上炸開的血花在陽光的琴鍵上顫動。
一顆流彈從大壯的胸口擦過,打散衣襟,一個包着黃符的小包被甩出去。他一下洩了氣,不顧危險,連滾帶爬往墜處摸索。
崔淺禾正指揮着隊伍沖鋒,瞥見副官的舉動,大喝一聲:“王壯!快速移動。”
王壯不管不顧俯身搜尋,就在找到護身符的那一秒,他緊繃的面色化為大笑:“這下安全了,”砰!他嘴唇沾上自己的腦髓。
日落西山時,敵人的剩餘力量被消滅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