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兩千××年,華夏國,北安大學女生宿舍裡。
喬三妹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為了期末考試,她已經連軸轉了多天。
一個小人從牆壁裡探出頭,鬼頭鬼腦地招手,接着,一堆身着紅色衣衫的小人兒蜂擁而上。它們揪着三妹的頭發爬上爬下,張牙舞爪,肆意玩鬧。
一個小精靈叽叽咕咕地說些什麼,獲得了大家的一緻認同,它們扯下女孩的頭發編成繩索,套在她脖子上,又鑽進她的耳朵裡,嘀嘀咕咕的。随後,列隊擎着束魂索,蹦蹦跳跳竄入牆灰中。
喬三妹的靈魂癡癡愣愣的,被拐走。
濃霧,侵山掠地,浸透人的每一個毛孔。女孩迷失在盤山公路上,左腳踝已磨出血,一瘸一拐,眼神空洞,頭腦混沌。
她如同毫無生機的木偶,黑色長發搭在妖異的狐狸眼上,眉若青煙,似怨似嗔。
一輛加長超載大貨車無聲無息從後方殺出,在繞一個大彎時,“砰!”操作不到位,狠狠撞在山壁上,碎石迸裂如被大炮轟過。
塵土飛揚間,一個身着黃黑條紋襯衫的男人,鉗住女孩的手,拖着她往前,目光灼灼,“小妹妹,快來救人。”
一股濃厚的汽油味蔓延開,車輛有起火爆炸的風險,男人好不容易掰開變形的車窗,從駕駛室拖出一具腐敗的男屍。
“怎麼會?”男人滿臉驚恐,聲音顫抖,他竟與男屍長得一模一樣!他雙眼發直,痛苦的回憶侵占大腦。
“我死了?我已經死了?不行,我要回家,我的家人還在等我,小蘭、濤濤,我的孩子們”
他轉頭看向三妹,活像一條仰脖的眼鏡蛇,咬牙切齒,“你憑什麼活着?我要你當我的替死鬼!”狠狠掐住三妹的脖頸。
強烈的窒息感傳來,三妹眼皮顫動,像洗去玻璃上的油漬一樣,她的大腦逐漸清晰。
“好難受,喘不上氣了,放開我!”喬三妹臉漲得通紅,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大,整個人如同大夢初醒,終于将男人狠狠踹開。
周圍景象發生變化,原來堅實的路面變得如同軟面條,一深一淺,步履蹒跚。
一隻隻□□、條條蛇用被壓扁的身體,從地下踴躍而出,間雜着染血的小貓小狗,那是山間公路上積年“舊案”,畜類悲哀的命途,交重保的大車司機們連小車尚不放在眼裡,又何況是這些小生靈。
男人詭異一笑,身體瞬時衰敗下去,變成腐屍的模樣,朝着地上的女孩,彎下身子。
四目相對,腐屍咧嘴一笑,一股強烈的屍臭攻擊下,喬三妹神智完全恢複。
路面在下陷,水泥砂漿如同漿糊流動,三妹用雙臂狠狠往前刨,男屍緊追不舍。
女孩氣喘籲籲,全身脫力,男屍的手指離女孩肩背隻剩一厘米,場景又開始變化。
腐屍也注意到這點,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來。
當一個噩夢還未結束,另一個噩夢悄然開始,大車司機的死亡故事和紅衣女人的死亡故事開始交融……
周圍的環境逐漸模糊,霧氣起來,又慢慢消散,盤山公路慢慢變換成衛生間,三妹觸電般拔腿就跑,腐屍還呆愣在原地。
男屍終于回過神,想跑時,已來不及了,被硬化的牆彈了回來,身後,被丈夫分屍的胖女人從浴缸裡爬出來,留下一地血迹。
她身上穿的是紅衣嗎?不是,那是被她自己的鮮血染紅的。
比起客死他鄉的大車司機,女鬼的恨要濃厚得多,戾氣滔天,她一把擰掉男屍的頭,扔在牆上,人頭反彈回來,在地上滾了兩圈,浸泡在血水裡。
喬三妹已跑出屋子,在大馬路上狂奔,太陽慢慢掉到地平線以下,路燈一個個亮起來,這裡的場景是居民區,但是别的别墅都黑乎乎的,鎖着門。
女孩一邊跑,一邊心裡怒罵,姐姐,我招你惹你了,幹嘛呀!這是幹嘛呀!
女鬼離三妹越近,三妹周邊的環境就變得越來越像衛生間,女孩隻好撒丫子地跑,穿過未成型的牆,一旦腳下傳來是地磚的質感,她就得加速。
她氣喘籲籲,精疲力竭,終于一根手指都擡不動了,跪倒在地。實在太累了,還是躲不掉嗎?她縮成一團,像隻可憐的鹌鹑。
千鈞一發之際,喬三妹被一股力量猛地甩飛,虛空中傳來男人豁然開朗的聲音:“原來混入雜質,難怪這兩管殘念混合後,反應失敗。”
三妹在空中飛了好一會兒,靈魂俯瞰北安市溫柔浩瀚的夜景,萬萬千千的建築被燈火簇擁,車流交織,就像紅色的血液在血管流動,支撐起大地強健的脈搏,是這座城市千萬人的生活。
正感慨着,簌地落到地面,她捂着摔傷的屁股,揉揉。
視線回到城市角落,一個不知名的小房間裡,這裡擺滿了各色瓶瓶罐罐,如同化學實驗室。
葉輕狂分離出摻雜的“孤魂野鬼”,随手擲了出去。這一縷小小靈魂,差點讓我前功盡棄,他自嘲地笑笑,繼續煉化好不容易搜集的殘念。
葉輕狂從靈界而來,到人間已有些年頭了。橫死的人類在其死亡地點總是會留下一股怨氣,天長地久的,那股怨氣就容易禍害往來的人們作怪。
葉就像一個清理工,來到被污染地界,将咒怨剝離,留下幹淨的現場。他将搜集到的許許多多的執念煉化,形成精魄填充到自己制作的兩個人偶之中,天長地久的,人偶漸通靈智,成為葉輕狂行走人間的幫手。
剛才,喬三妹被小人們擒拿,靈魂誤入裝有大車司機執念的圓底燒瓶,随着閥門打開,被謀殺女人的怨氣通過玻璃管進入燒瓶,兩殘念相混合,竟水火不容。
葉輕狂如同一個煉金術士密切地關注着反應的過程,發現不對,及時将摻雜的生魂擲出,現在喬三妹又飄入了北安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裡。
一個中年婦女面無血色躺在病床上,靈魂已經不知所蹤,徒留下□□,孤落落的。
空蕩的□□感受到遊魂的存在,像水中旋渦一樣将喬三妹的靈魂吸入其中,三妹雙手使勁往外頭遊,可還是抵不過它強大的吸力,猶如墜入黑洞之中。
視線逐漸清晰,喬三妹的面前出現一個無邊無際的血池,濃厚的血腥味似要黏在皮膚上,滿目血紅。
一個中年婦女在池中受苦,她神色扭曲,滿口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