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屋外的月亮高懸。
青玉守在不遠處,瞌睡得頭一點一點的。
崔讓手臂保持着一個姿勢,始終讓薛寶珠抓着,目光沒有一刻從她的臉上移開,仿佛永遠都看不夠她,想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中。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朦朦胧胧,室内隻能依稀看見模糊的影子。
薛寶珠睫毛顫了一下,猶如初化翼的蝴蝶,緩緩睜開。
入目是熟悉的床帳。
薛寶珠眨了眨眼,認出這是自己的房間。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她在馬車上被白夫人抱住的片段,後面怎麼回的崔府全然不記得了。
薛寶珠動了一下,手上卻傳來不一樣的觸感,她的手被人緊緊握住。
她以為是青玉。
順着看向床邊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人。
崔讓此時正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邊,仿佛睡着了,微微蹙着眉,看着睡得并不安穩,手正緊緊與她的手相握。
薛寶珠看着他,突然就愣住了,自從兩人疏遠,她有多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自己這個表哥了。
他的模樣和小時并沒有太大區别,隻是較之前更加成熟,更加淩厲。
平日裡總是冷漠的眸子阖上,看着比平時少了幾分鋒芒。
薛寶珠目光落在他蹙起的眉頭,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替他撫平。
他這個年紀,本該像謝朝和池修然一樣,恣意而活,可崔老将軍離世早,他隻能上戰場厮殺,除了守好軍營,還要撐起偌大的崔家。
他……很累吧……
雖然崔讓疏遠她,可從小長大的情分在,她是真的有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樣。
看他這麼累,說不心疼是假的。
在薛寶珠的手觸及他眉間的一瞬間,崔讓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眸子對視上一雙帶着心疼的杏眼。
薛寶珠來不及收回手,尴尬不已。
“绾绾,你醒了。”崔讓微微勾了勾唇。
薛寶珠沒有回答他,想要收回手,可下一秒,手便被崔讓捉住。
現下她兩隻手都在他的手裡。
“表哥。”薛寶珠搞不明白他想幹什麼,隻能抽着手提醒他。
崔讓緊了緊拽着她的那隻手,還是松開了,可之前兩人緊握的那隻手卻沒有動。
薛寶珠想要把手抽回來,可卻紋絲不動,崔讓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崔讓仿佛沒察覺到她的動作一樣,空着的那隻手伸出,貼了貼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發燙,但比剛回來的時候要好了不少。
薛寶珠縮了縮脖子,可沒有躲開他的手,隻能讓那隻有些溫涼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傷口還疼嗎?”崔讓關切開口。
薛寶珠下意識搖搖頭,腿上雖然有些隐隐作痛,并非不能忍受,想必是傷口上的藥效很好。
崔讓這才放下心。
薛寶珠動了動被他抓着的手,嗫嚅開口:“表哥……手……”
雖然她把崔讓當做親哥哥,可到底不是親生的,男女有别,手這麼被抓着總歸有些難堪。
崔讓仿佛這才注意到兩人緊握的手,笑了笑,松開她。
一晚上被薛寶珠抓着,保持不動,手臂早就麻木沒有知覺。
崔讓收回手,來回活動了幾下。
不遠處的青玉聽見這邊的動靜,小跑着過來。
走到床邊後,對視上薛寶珠那雙漂亮的眸子,驚喜道:“小姐,你醒了。”
薛寶珠點點頭。
青玉看着崔讓活動胳膊,問道:“将軍,不如奴婢給您按按吧?”
崔讓搖搖頭:“不必了。”
說完,提醒青玉:“把藥拿來吧。”
青玉想起太醫走時叮囑的,快速去把溫着的藥端過來。
崔讓放下活動的手臂,接過藥,看着黑漆漆泛着苦味的藥汁,想到薛寶珠打小就不喜歡吃藥,常常要人哄着才肯張口。
果然下一秒就看見薛寶珠皺起好看的眉毛盯着他手裡的藥碗。
崔讓心中無奈,開口道:“青玉,去拿些蜜餞來。”
“是。”
青玉小跑着離開了。
崔讓用手背試了一下溫度,剛剛好,另一隻手扶她坐起。
薛寶珠一動,腿上傳來刺痛,抿起唇,借着他的力坐起身。
崔讓坐在床邊,瓷白的湯匙盛起藥,送到了她的嘴邊。
薛寶珠聞到藥的苦味,皺了下鼻子。
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喝就喝吧,不喝病怎麼會好!
反正一會兒青玉就拿着蜜餞回來了。
心裡給自己鼓好勁後,薛寶珠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湯匙,有些不自然,擡起手想要接過崔讓手裡的藥:“表哥,我自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