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域把手伸到沙發靠枕下面，摸到一個絲絨小禮盒：“寶寶。”

“嗯？”

“你，閉上眼睛。”

雖然不解，但尤嘉還是乖乖照做。

她從陳域懷裡退出來，老老實實閉上了眼睛。

陳域打開紅色方型禮盒，小心翼翼拿出裡面的手镯：“伸手。”

尤嘉反應慢半拍地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下一秒，溫熱的手心突然多了一份重量。

陳域勾了勾唇：“睜眼吧。”

尤嘉睜開眼睛，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一隻金色手镯靜靜躺在她手心，上面還雕刻了五朵四葉草。

“喜歡嗎？”

陳域嗓音裡含了期待。

“喜歡。”

這手镯既貴氣又漂亮，款式也獨特，完全就長在尤嘉的審美點上。

“晚上會順利的。四葉草象征着好運。”陳域捏了捏她軟乎乎的鵝蛋臉。

“嗯！”尤嘉重重地點頭，她相信她可以克服對觀衆的恐懼。

“但是晚上走秀的時候不可以帶任何額外的首飾诶，而且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放包包裡怕丢了。等我回來，你再給我戴上好不好？”

尤嘉把手镯裡裡外外又看了一遍，然後交還給陳域。

“好。”

陳域應聲，把手镯收進盒子裡。

“哥哥。”

“嗯？”

“那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當然會。”

“會有一百分的想嗎？”

“也會。”

“不對。”尤嘉搖頭。

陳域眼神裡帶了點疑惑。

“你要說，會有一百零一分的想。”要比滿分還多一分。

陳域眼裡的疑惑在此刻轉為笑意：“那，重來一遍。”

尤嘉重複剛才的問題：“會有一百分的想嗎？”

陳域：“會有一百零二分的想。”

這回連尤嘉也笑了。

“謝謝哥哥送我手镯。”她俯身去親他。

這一次，陳域閉上了眼睛迎接她的親吻。

以往陳域和尤嘉親嘴的時候他一般都不閉眼，他想多看看她。

但今天，他想更深刻地感受一次。

閉上眼睛的霎那，視覺被剝奪，嘴上的觸感因此愈發清晰。

感官的敏銳度在這一刻像被放大了千倍。

下午兩點二十五分，尤嘉登上了飛往a城的航班。

下飛機的時候她給陳域發了兩條消息，過了十五分鐘他都沒回。

尤嘉剛想給章之桉發消息問問情況，陳域就發了信息過來。

——“不好意思，剛剛睡着了，沒聽到消息。”

自從前段時間陳域發過一次高燒以後，他就變得嗜睡了許多。

一天二十四小時，他能睡十七八個小時。

看到陳域發消息過來，尤嘉心慌的症狀終于有所緩解。

幸好隻是睡着了。

——“還困嗎？困的話再睡會兒，不看直播也沒關系，反正之後有回放，休息重要。”

——“有點困，但是我定了鬧鐘，不會錯過你出場的。”

陳域緊跟着發過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晚上尤嘉出場的時間一共也才五十秒左右。

“不要強撐精神，那看完我不準再看别人。”

尤嘉假意吃醋，實際是想讓他少費點神。

“嗯。隻看你。”

陳域乖得很。

晚上五點四十九分，尤嘉在化妝間候場。

雖說心裡有些緊張，但與此同時，在身體裡流竄更多的是即将登上舞台的興奮。

同場的模特幾乎都認出了尤嘉，一個個熱情地同她打招呼，看她的眼神跟小迷妹似的，亮晶晶的閃着崇拜。

Carlie的幻境婚紗秀從頭到尾都很順利，尤其最後燒婚紗的表演更是讓全場叫絕。

現場的嘉賓信誓旦旦今晚的秀一定會霸榜時尚圈熱搜。

晚六點整，陳域登進了尤嘉發給他的直播鍊接。

電腦屏幕裡，熟悉的女孩穿了一身藍紫色抹胸婚紗，婚紗上半部分以魚骨支撐，下半部分做成了水母裙的樣式。

尤嘉目視前方，氣場全開，盡管渾身上下沒有一件珠寶，但就是讓人覺得她高貴如神祇。

陳域目光長久停留在她臉上，眼裡閃着傾慕的光。

雖然這輩子沒能送她一枚戒指有些遺憾，但有機會能送她手鍊也已經很幸福了。

也許光是遇見她，就已經很幸運了。

陳域拿起手機，給尤嘉發了一條消息。

過了一會兒，又給她發了一條。

男人放下手機打算再睡會兒，想了想又重新拿起手機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平安在一旁焦躁地舔毛。

她今天已經煩躁了一整天。

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

連吃飯都沒胃口。

尤嘉下了台剛換回自己的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掏出包裡的手機。

剛打開鎖屏，陳域的消息就彈了進來。

18:01

——寶寶，你好漂亮

18:03

——我愛你

18:06

——我沒有看其他人

尤嘉看到最後一條，笑意瞬間點亮眼眸。

他怎麼這麼可愛？

又笨又可愛。

尤嘉手指動得飛快，鍵盤被她敲得噼裡啪啦響。

——今天打扮得漂亮就說愛我，平常怎麼不說？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看臉的家夥。

尤嘉回消息的時候是六點十七。

她等了一會兒沒見回複，心裡估摸着他可能又睡了。

女孩沒多想，把手機塞進包裡準備去趕飛機。

尤嘉買的是當天來回的機票。

本來主辦方想留她吃頓飯，但尤嘉心裡記挂着陳域，便婉拒了他們的熱情。

晚十點零八分，尤嘉乘坐的飛機抵達青市機場。

她關了手機的飛行模式，打開網絡，本來想看陳域是否回了她消息，卻不期然看見一通未接來電。

來電人：章之桉。

尤嘉忽然心慌了一瞬。

回撥過去的時候手止不住地發抖。

等待接通的漫長嘟聲裡，尤嘉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

不知過了多少秒，電話那端終于被接通。

“喂。”

尤嘉沒意識到她的嗓子在抖。

章之桉握着手機不說話，她什麼也聽不到。

回應她的隻有無盡的沉默。

“你說話啊！”

這是尤嘉第一次對他急眼。

她不自覺拔高了音量，眼淚在吼出聲的那刻浸透整個眼眶。

尤嘉第一次進太平間是因為裡面躺了她的愛人。

白布從頭覆到腳，她看不到陳域的面容。

尤嘉在陳域的床邊蹲下，面無表情，眼神很空。

章之桉抱着平安站在旁邊，眼裡閃着一片晶瑩。

他不忍看尤嘉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默默走了出去，不再打擾她。

尤嘉歎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

像是要借這口氣吐出所有的疲憊。

其實在進來醫院之前，尤嘉都沒怎麼感覺到累。

雖然她從下午開始就像個陀螺一樣在趕行程。

先是坐車去機場，登機去a城，然後落地a城機場後又要打車去秀場。走完秀又要忙着趕飛機回來青市……

但是因為心裡惦念着陳域，想着馬上能見到他，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得累。

可是現在蹲在陳域旁邊，她真的好累啊。

是那種希望被剝奪的累。

伸手抓不到任何東西可倚靠的累。

尤嘉茫然地睜着眼，擡手去拉白布的邊緣。

随着她往下拉的動作，陳域白到發青的臉就這樣毫無遮攔地呈現在她面前。

尤嘉心跳漏了一拍，她卻還是不死心地伸出食指放到陳域的鼻孔下去試他的呼吸。

好幾秒過去。

一分鐘過去。

三分鐘過去。

尤嘉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下來。

尤嘉帶着哭腔哽咽：“騙子。說話不算數。”

不是說等她回來要給她戴手镯的嗎？

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尤嘉想不明白，她隻是離開了幾個小時而已，為什麼陳域就沒有呼吸了呢？

“為什麼騙我……”

這是陳域第一次失信，也是唯一一次。

尤嘉想怪他，到最後卻隻剩無力地悲泣。

她總覺得不該這樣的。

陳域不該在這裡，她也不該在這裡。

他應該在陽光下，在樹蔭裡，在海邊......

在所有她能想到的美好的地方，唯獨不該在這裡。

尤嘉摩挲着陳域冰涼的腕骨，淚如雨下。

……

窗外的月亮沉下去了。

尤嘉的月亮也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