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風浮動,兩人對面而坐,卻想隔了千山萬水。
常老頭不忍心對穆華說狠話,放下酒壺,無奈地歎了口氣:“華兒,我同你一般,知道從小流離的滋味,但是你比我做的好,有一點我卻一點不後悔,那就是沒有違背同你母親的承諾。”
這麼多年,他早就把穆華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覺得遺憾的是他來的太晚了,對穆華還是忽略太多,隻能把畢生所學交給她,一身本領,就算随風流落,到何處都能活得下來。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很快便會卷土重來,你要盡快離開這裡,不要告訴阿光這些,說我雲遊四方去了,叫他拿着錢财,好好讨個老婆,開間鋪子,一生安好。”
“你要也給我一個承諾,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振作起來。”常老頭語氣平靜,低頭看着穆華:“就因為知道你會這樣,我才不想瞞着你,丫頭,我常十七的徒弟,不是風一吹就站不住腳的人。”
穆華低着頭,眼睛泛紅。
那一夜,穆華似乎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手裡不斷翻閱醫書,希望找到那本書。
别人看不明白,穆華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清楚她什麼也做不了。
甚至這毒藥,她連聽都沒聽說過。
感覺溫熱的手握住她的手,阿緣黑眸帶着溫柔,慢慢靠近,輕輕替她梳理好碎發。
穆華此刻像一個迷失在霧色中的人,靠在阿光肩膀上,伸手捂住臉,深呼吸平複自己失控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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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穆華從屋裡出來,看到原本昏迷中的阿光已經蘇醒過來。
常老頭端着一碗雞蛋面條,遞給穆華:“給阿光送去吧,今日是他的生辰。”
穆華抿唇:“他現在肯定不想看見我……”
常老頭勾起嘴角,伸手把碗遞到穆華手裡:“他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你要多讓讓他。”
阿光眼神直直看着天花闆,聽到動靜看向門口的穆華。
穆華低頭,邁步進門,彎腰把碗放到一邊。
“你的腿沒事,修養兩天就好了。”
一陣東西摔碎的聲音,面條灑在地上,一片狼藉,阿光眼中滿是冰冷:“穆華!你就是個爛人!”
常老頭聽到動靜進來,看到場景,眉頭緊皺:“阿光!你太像話了!”
阿光胸口起伏,卻沒有再說什麼,背過身去。
雖然早上不愉快,但常老頭還是中午鼓弄出一大桌子菜。
衆人圍坐在一邊,氛圍異常沉默,反而是念奴捧場,吃的很香。
常老頭伸手把一盤子糯米紅棗糕遞到他面前:“小夥子,快嘗嘗這個紅棗糕。”
念奴點頭,伸出筷子夾了一塊放在嘴裡,香甜軟糯的味道在嘴裡蔓延擴散,好吃眼睛不禁一亮:“常師傅,你做的飯真好吃。”
常老頭也跟着笑,得意地伸手輕撫胡須:“那是必須的,要知道我常老頭上能拿銀針看診,還能,下能鍋鏟爆炒佳肴。”
“好!”念奴伸手鼓掌,隻是剛出聲,就被秋思掐了一把:“啊!你掐我幹什麼……”
轉頭看到身邊人一個個面色沉重,才意識什麼,收斂笑容,暗暗閉上嘴。
阿光一把放下手裡的筷子,撐着桌子站起來,眉眼冷漠地轉身離開。
飯後,穆華一個人在河邊洗碗收拾,身邊聽見動靜聲,莫川走過來。
“跟你預料的沒錯,還有人在城中埋伏。”
穆華擡起眼眸,提到這麼黑衣人,眼中便是寒意。
“現在不能暴露行蹤,等過兩天我們便要啟程。”
穆華垂眸,她現在腦子裡都是常老頭。
“我師父中毒在身,我不能抛下他。”就算沒有解藥,她也要拼盡全力賭一賭,就算是什麼天方夜譚的法子,她都願意試一試。
莫川眼中并無意外:“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句話。”
穆華低頭不語。
莫川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帶着一股曆經滄桑的味道。
“背負着别人性命,往前走的人,才是最可憐,因為一旦有人為你而死,你就永遠不能回頭了。”
穆華一瞬間被擊中,心髒驟痛。
莫川突然摁住她的肩膀,強迫兩人視線對視:“你在想神醫谷。”
“你知道神醫谷?”
“當初那些迷藥,便是出自哪裡,當初朝廷剿滅數次,都是無功而返,現在的你,還不是異想天開的時候。”
穆華眼神裡滿是自嘲:“我确實是個爛人,跟我有關系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就算我再怎麼道歉忏悔,也不及給他們造成的萬分之一。”
莫川勾起嘴角,看着穆華的眼裡反而多出幾分興趣。
“一般爛人都是損人利己,可到你身上,似乎過比誰都艱難。”
一個不注意,感覺背後一陣推力,一個不注意猛地被踹下河。
深秋的感覺河水冰冷,渾身濕透,寒冷直抵全身,原本還迷迷糊糊的腦子瞬間清醒。
穆華掙紮着站穩,聲音陡然擡高,帶着怒意“你幹什麼!”
莫川蹲下身,站在河邊:“現在腦子清醒了嗎?”
穆華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瘋子!”
“很多無能為力,早就是命中注定,一些東西,你越掙紮,失去的隻會越多。”
輕飄飄說了句殘忍的話,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