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華和阿緣回來已經是深夜,客棧裡還燃着燈,莫川坐在窗邊軟椅上,手裡拿着煙鬥,屋裡香煙袅袅。
煙草的味道嗆人嗆地喘不上氣來。
穆華邁步進來,走到窗前,伸手推來,新鮮地空氣湧入沉悶地屋裡,長長舒了口氣。
昏昏欲睡的莫川,緩緩睜開疲憊的眸:“什麼時候回來的?”
穆華皺眉,看着他的神色,站住,聲音平淡:“你早就看出芳萍在撒謊。”
莫川嘴裡緩緩吐出白煙:“你不早就看出來了,能夜夜招待錢楓帶來的來曆不明之人,卻能安然無恙,說她沒問題,你會信嗎?”
穆華語氣帶着克制:“但我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跟神醫谷有關系,這件事查下去,你想好了嗎……”
莫川手裡拿着白玉煙鬥,若無其事:“不光是神醫谷,就連整個南境,漏成一個篩子,品川之戰,楚王戰敗,跟這件事也脫不開關系,或者說跟你母親脫不開關系。”
穆華皺眉,眼神帶着克制的怒意:“你一早就知道我母親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莫川臉色蒼白,疏離的眸子看着穆華:“你母親給你留下的醫書裡,應該有給你留下的線索吧,穆華,先太子一案,你母親便主要參與者。”
穆華胸口起伏,兩個人彼此留着防備,松開手。
空氣陷入沉默。
穆華知道她不能不理智。
看着窗邊盛着流光草的白色瓷瓶,伸手捏起瓷罐裡的幹燥的煙草,指尖輕輕碾碎,放在鼻尖輕嗅,撫平心虛。
擡眸看着一旁神色平靜的莫川,越與他相處,便越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厚重的隐秘感,玩笑之下的傷痛,别人不明白,作為醫者的穆華不會不明白,獻祭似的往前走,走到最後隻剩下血肉。
這樣的人不會愛人,不會在坦蕩地展露心事,而是隻會把所有力量投注在理想身上,穆華不願意承認,雖然對莫川的過去不了解,可他身上的透出的悲壯,會不由自主地投落目光。
“還管用嗎?”
“習慣了,不抽感覺缺點什麼。”莫川伸手把身前的頭發,撇到一邊肩膀,神色慵懶地靠到椅背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穆華眯着眼睛:“我隻是好奇,你能算的任何事,能算到自己的生死嗎?”
莫川淡色的眸子裡閃過複雜,轉瞬即逝,捂着嘴費力咳嗽兩聲,擡眸看向窗外樹葉簌簌作響:“你我面前的樹葉,從綠意盎然到凋落化泥,不過一年光陰,而人生也未嘗不可,不過是一百次花落,一百次葉落,一百次春來,人人都想有所作為,當英雄豪強,如今我在你眼裡可能是異類,此路坎坷艱難,卻難得的有不一樣的活法。”
穆華看着他,心想這人還真是油鹽不進。
靠在窗邊,無奈歎了口氣,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瓷瓶,放到窗前。
莫川眼角彎彎,收起沉重:“多謝表妹~”
————
穆華面色凝重回到房間,從口袋裡掏出一袋從土地廟帶出來的藥粉。
坐在桌子前,皺眉耐心研究。
站在身旁的阿緣默不作聲走進房間,屋裡是熟悉的藥草香,看着燭光投落在她身上,影子被拉的老長,明豔的側臉,俊秀高挺的鼻尖,月色美人如光滑,美麗但不是軟弱的随意而動的花朵,而是春意盎然的樹,早晚有一天會成長為蒼天大樹。
久久看着他,眼神沉默。
直到穆華眼睛酸澀,伸懶腰,揉了揉眼睛,才注意到了身後站了良久的阿緣。
穆華意外:“怎麼不進來?”
阿緣眼神注視桌上白色的粉末。
“是不是很難?”
穆華點頭:“嗯……有點難。”
“難,為什麼還要做?”
“我喜歡。”
阿緣自然走到她跟前,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從後面将她環抱住,一下沒一下地勾動她的衣角:“太危險裡了,别做了。”
穆華轉頭看着阿緣,看着那雙好看的含情眼,什麼都迷人,就是太冷了,裡面深不見底,冷若冰霜。
穆華脫下手套:“我沒事,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阿緣在穆華身上總能感受到他缺少的部分鮮活的東西,阿緣伸手輕撫她的手,如今的信手拈來,需要多少付出換來的。
穆華注意到阿緣眼神中的沉重,苦笑看着他:“哎呀,這點小事算什麼,何況我要是能研究明白,不就能賺更多的錢嘛。”
阿緣知道自己沒辦法改變穆華,無奈歎了口氣:“賺錢養我嗎?”
穆華勾起嘴角,久而久之,連他也會看玩笑了:“我可養不起。”
阿緣皺眉,懲罰似不滿地收緊手臂。
穆華求饒:“哎呀,别别别,好癢……”
阿緣松開力道,語氣開心:“那我賺錢養你。”
穆華聽着阿緣的話,感歎武力值這麼高,竟然是個實心眼:“弟弟,外面壞女人可是很多的。”
“你遇不到比我好的。”
穆華拿起茶杯輕抿一口:“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