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書幾乎是逃進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他背靠門闆整個人都有些發懵,心髒因害怕聽到裴一雪又胡言亂語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到現在還突突跳個不停。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心中慌亂。片刻,他緩緩走向茶幾,提起茶壺,将涼白開倒入白瓷杯中,水聲回蕩在寂靜的房間裡,逐漸洗去他心中的不安。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若有似無的輕咳聲打破了這份甯靜。謝玉書的手一抖,茶壺裡的水險些灑出,他立刻停下動作,屏息靜氣,仔細聆聽。
那咳嗽聲,果然是從隔壁裴一雪的房間裡傳來的。
他的心猛地揪起,腦海中浮現出裴一雪那張蒼白而虛弱的臉龐。
裴一雪的身體狀況并不好,每一次咳嗽都可能是病情加重的信号。
隔壁傳來的咳嗽聲愈發頻繁,像是一根無形的線,牽動着他的心。
謝玉書握着茶壺把柄的手指緊了緊。猶豫了片刻,他最終決定還是去看看。
放下茶杯,走到裴一雪的房門前,謝玉書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響了房門。
“你……還好嗎?”
“還好,阿書怎麼過來了?”門内傳來裴一雪虛弱的聲音。
謝玉書沉默片刻,聽着門内傳出的微弱帶着些急促的呼吸聲,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聽得出來裴一雪明顯在刻意隐瞞自己的狀況。
這人平時表現的十分豁達,實則心裡很是在意自己的病情,更不想讓旁人瞧見脆弱狼狽的一面,卻又因着這病,因着這副身體而無能為力。
謝玉書問:“你……現在方便嗎?”
“嗯什麼?”
“我的房間,屋頂漏雨,今晚可能需要借住一下。”
屋内的裴一雪險些被這個理由逗笑。
五層的建築,他們的房間在二樓,哪裡來的屋頂?且今晚圓月當空,滿天星辰,漏什麼雨?
不過謝玉書說是漏雨,那便是漏雨,裴一雪的目的僅是想讓人過來一起睡而已,至于外面有沒有下雨,屋頂漏不漏,可不歸他管。
他應着謝玉書的話,說:“我的榮幸。”
房門被推開,謝玉書懷裡抱着床大棉被走進,目光交彙間,裴一雪掃了眼人懷裡的被褥,又生起壞心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戲弄的笑意,明知故問道:“真的漏雨了嗎?”
謝玉書的臉一紅,梗着脖子道:“……外面沒下雨,是我有些害怕一個人睡在客棧。”
“那——”裴一雪輕笑,拍了拍床鋪,寵溺道:“阿書今晚就和我一同睡。”
“不,不了。”謝玉書視線連忙瞅向地面,“我在地上将就一晚便好。”
裴一雪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聲音刻意帶上幾分嬌氣,“地上涼,會病。”
“沒事,我皮實,不會生病。”謝玉書說完,開始在地上鋪被子,動作迅速而麻利。
看着謝玉書忙碌的身影,裴一雪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知道要讓謝玉書同意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很難,且更不會同意讓他這個病秧子睡地鋪。
他抱起床上的備用棉被,蹲下身細心地鋪到謝玉書已經攤開的被褥上。
對上謝玉書的視線,他笑道:“鋪厚點,睡着舒服些。”
“嗯。”謝玉書輕聲應了聲,再次垂下腦袋。但在鋪地鋪期間,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裴一雪。
裴一雪唇角噙着笑,轉頭看向謝玉書,眼神溫柔而深邃,仿佛能洞穿謝玉書内心的所有一切。
地鋪鋪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一邊解着腰帶,一邊輕聲說道:“很晚了,早些休息。”
謝玉書瞧見他半挂在腰間的腰帶,猛然轉過頭去,耳朵随即泛起紅色,“你…去睡床。”
見人如期掉進自己挖的陷阱,緊張到話都說不利索,裴一雪空蕩的心髒仿如在瞬間被塞滿了糖果,甜絲絲的,很滿足。
他脫下外袍,輕輕地将它晾在一旁的衣架上,唇角微仰,軟聲道:“阿書誤會我了。”
他到床邊坐下,雙手撐在床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謝玉書看,仿佛要看出朵花來。
“還,不睡嗎?”謝玉書手中被角攥得死緊。
“阿書先睡。”
“好。”謝玉書機械式地躺下,扯過被子蓋過頭頂。
裴一雪瞧了會兒,躲在被子裡的人似連呼吸都壓得很低,像是想把自己給完全隐藏起來。他心中好笑,“阿書不脫衣服嗎?”
聽到他的話,謝玉書怔愣一瞬,緩緩道:“……我睡覺,不喜歡脫衣服。”
裴一雪低笑,“那,鞋子了?”
謝玉書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從被褥裡傳出聲音:“……也不脫。”
“阿書的習慣,很特别。”裴一雪起身繼續脫掉身上層層束縛,直至隻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裡衣,躺到床上。
他和謝玉書之間的距離不算遠,甚至近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裴一雪側頭看着床下的那個被褥鼓包,輕聲說:“阿書,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和你待在一起。”
謝玉書沒有回答,大概想以假寐逃避答話,可猝然變得起伏不定的呼吸卻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