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眼皮直跳,七千七百九十五兩可不是筆小數目,縣令一年的俸祿才九十兩,要補上損失,不吃不喝一輩子都還不完。
況且他們當初的确将黎明藥堂大砸特砸了一番,但那點東西,怎麼可能值那麼多?他們也從來沒想過要還。
大慶國律法是一回事,衙門執行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師爺從業多年,還沒遇到誰敢說衙門搜查時破壞得多了,來找衙門賠錢的。
找衙門還錢,隻怕有命要沒命拿。
頭一次見到這樣一群奇葩,師爺壓下心中殺意,心裡想着這群人腦袋即将不保,便也不想過多計較。
笑道:“是我們考慮不周,銀錢我們還未備齊,正巧徐神醫要趕往衙門會診,到時交予徐神醫一塊兒帶回就是。”
師爺給出台階,管事卻并不接:“話是如此,但我家神醫氣性大得很,這不,見不到銀子不肯出門,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又聽不進勸。
不過官爺銀錢未準備好也正趕巧,方總督那邊便由蔣神醫先診治,若能治好我黎明藥堂認輸,正巧這段時間能給師爺籌備銀錢。若蔣神醫治不好,師爺也能将銀錢拿過來,我也能哄好我家神醫出手,豈不兩全其美?”
師爺深呼一口氣,為了把黎明藥堂的神醫帶過去,他忍:“蔣神醫已給方總督診治過,束手無策,所以我們才來請徐神醫赴約。”
“哦,束手無策呀。”管事意味深長地拖長尾音,“如此,隻能勞煩師爺再跑一趟了,我家神醫不見銀子鐵定是不會出這個門的。”
在管事三番兩次的推拒下,盡管極力克制火氣,師爺的臉還是黑得徹底,“還請管事借一步說話。”
管事瞄了眼師爺,心道你這一副想吃了我的表情,誰會和你借一步說話?在大庭廣衆之下,有人看着不更加安全些?
他掃向來黎明藥堂大門口這邊看熱鬧的行人,“師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師爺掩在衣袖下的拳頭捏得梆硬,近乎咬牙切齒道:“說來實在慚愧,你們有所不知,我與縣令大人到西塘縣不過半年,衙門賬上虧空都還未補齊,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隻能分期償還黎明藥堂損失。”
“原來師爺想說的就這呀?這好說呀。”管事差人去拿紙筆,“但這事兒嘛,得有個字據。”
與師爺協商好分幾期償還,利息怎麼算等問題,管事要求衙門的人拿這字據回縣衙蓋上縣令官印。
來回縣衙不算遠,很快蓋上官印的欠條便送了回來。
拿上欠條,管事轉身上樓呈給裴一雪。
在裴一雪細細浏覽欠條條例時,管事遲疑道:“東家,我心裡總覺着奇怪,這欠條到手得太容易了,七千七百五十兩不是筆小數目,縣令卻連讨價還價都沒有。”
裴一雪将紙張遞還給管事,說:“叫幾個機靈點的夥計随我一同前往縣衙替方總督診治。”
“這,東家要現在過去嗎?”管事神色凝重,“不需要再做些安排?以免醫治過程出現纰漏,或許讓方總督到藥堂來診治更為穩妥。”
“水來土掩兵來将擋。”裴一雪負手起身,輕笑道:“我還怕他們沒機會作妖了。”
裴一雪的話宛若一粒定心丸,使管事不上不下的心終于安定下來,既然裴一雪自個兒心裡有數,他自然也無須再多說,跟着安排就是。
帶上藥堂夥計,裴一雪跟随衙門的人來到縣衙。
縣令的人從他們一進門開始便表現得賊眉鼠眼、探頭探腦,也不知具體想做什麼?
方總督的病情比他想得還要嚴重許多,但也還沒到隻能等死的程度。
開完藥方遞給夥計去煎藥,裴一雪便着手替方總督進行第一次針療。
裴一雪在屋内施針,另一邊縣令也在焦急等着手底下人的消息,急得忍不住來回踱步。
“吱呀。”聽到門扇推開的聲音,縣令循聲望去,來人正是他苦苦等候的師爺。
待師爺進到房間重新将門關上,縣令立馬迎上去,急問:“辦妥了?”
“萬無一失。”師爺勾起抹笑,眼神仿佛淬了毒,“那毒無色無味,任那徐一醫術再怎麼精明也絕無可能覺察出。等湯藥入口,方總督必定當即暴斃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