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連城正端坐在正廳飲茶。初春将至,萬物複蘇。新草與花苞模糊了這人身上的肅殺與血腥氣,讓人生出好親近的幻覺。
“秦二少好會異想天開。”白連城笑着給秦述英倒了滿杯茶——逐客的意思。
白連城笑得和善,江湖人的故作和藹仿佛是他們應對無關緊要情節的本能:“你現在手裡有什麼?被人家吞得骨頭都不剩的公司?還是這個秦大少恨不得跟他割席的廢物?”
柳哲信惱火得想站起來,被秦述英一把按住。
“白先生這些年積累的傳媒和娛樂業在走下坡路吧?正缺個願意承接的平台。”
早年□□發家的人,洗白産業要麼用地産,要麼進駐文娛業。白連城選擇了後者。如今地産在首都轉型的高壓政策下搖搖欲墜,九夏的率先撤出引發地産行業大地震。而文娛也擋不住下行的壓力,在牟取暴利與被市場抛棄之間命懸一線。
依托新型科創産業的下遊産品,用互聯網作橋梁,訂立穩定的合作關系,相當于找到了靠山,是一條求穩的生路。
秦述英沒有接面前的茶,而是微微往後靠:“恒基願意接手。”
白連城撫掌大笑:“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代表恒基了?”
“爸爸不直接管恒基的事很久了,小白樓和恒基的合作雖大,但大不到超出秦述榮掌控的範圍。”秦述英指了指柳哲信,“廢物也可能有用。”
柳哲信瞪大了眼:“你說什麼呢你!我是代表阿榮來談判的!”
“哦?”白連城忽略了柳哲信自不量力的胡言亂語,“怎麼說?”
“柳哲媛怎麼攀上秦家的秘辛,秦家大少如何從私生子上位到如今恒基太子的地位,”秦述英一件一件地數,柳哲信的臉色越來越黑,“這位廢物可謂是了如指掌。好名聲的秦大少即使不要親情,也不會不要臉面。”
“秦述英!”
“有點意思,”白連城點點頭,“繼續。”
“你可以選擇嚴刑逼供,從他嘴裡榨出點有用的東西。也可以幹脆點,一周切了他一點零件寄給那位深居簡出的二太太,她一向柔弱不禁吓。”秦述英說得十分輕松,“總之,能逼秦大少願意建立合作關系就行。”
白連城笑了,似乎非常欣賞眼前的年輕人。
“後生仔,哪裡學來這些?不過不止你們一家哦,前些日子也有人來拜訪過我,那可是正常的簽合同,不用玩這些高風險的手段。”
秦述英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靜靜看着白連城,一針見血:“那白先生又何必等?為什麼不直接簽?”
白連城一愣。
“來談的人是陳實吧?這人是個什麼纨绔,他能成什麼事,您心裡比我清楚。再退一步,就算成了,陳氏根本不會把小白樓放在重要的位置上,隻不過是陸錦堯砸錢救風訊來開發市場的一環罷了。”
“……你怎麼知道?”
秦述英微笑道:“因為我看過陳氏的财報和融資規劃。”
“……”
給陸錦堯的白工不白打,秦述英從一開始就存了要找陳氏漏洞的心思,陳氏準備讓陳實接觸白連城的端倪藏在一次次的彙報與重點工作方向中。秦述英足夠敏銳,足夠了解所有可能被運用到的資源。
“并且白先生想清楚,陳氏現在是給陸錦堯做嫁衣,”秦述英用手叩了叩桌面,讓白連城回神,“陸錦堯是什麼人,整個市場的人都清楚。他的母親背靠首都,融創又有明确的規矩,您這樣的人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參與到他的産業裡。别忘了,整個三角地帶的地下生意,都是由首都親自出手,清理幹淨的。”
白連城還想說什麼,秦述英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即使是陳氏,當初被陸家人收服的時候也脫了層皮,陳運輝直接以死謝罪才換了兒子的平安。陸錦堯已經有了一個陳碩,何必再要一個白連城?”
白連城靜默沉思,秦述英乘勝追擊:“您怎麼确定,和他們是合作,而不是作跳闆,用完就被一腳踹開?”
“我送您恒基太子爺的把柄,送您一個安全的合作,渡過這兩年的難關,”秦述英說得恭敬,白連城卻感受到了居高臨下的施舍,“威懾和忌憚,可比所謂的契約精神,安全多了。”
白連城将秦述英面前的滿杯茶收回:“茶涼了,給秦二少換一杯吧。”
他重新沏了一壺新産的碧螺春,倒了七分滿:“不知二少這麼費心思,是想要什麼?”
秦述英手撫過茶杯,白淨的指節比瓷器溫潤,卻讓人感到寒意。
“淞城的暗處是您的地盤,清理外來者,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