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來找自己?是礙于秦競聲的勢力太盛還是生活艱難抽身乏術?在遇見擁有完整家庭和幸福的陸錦堯後,秦述英迫切地想知曉一個完整的自己,想拼盡全力去尋找可能存在的一點點愛。
他開始順着這渺小的線索去拼湊記憶空白那幾年的全貌,搜找信息、探訪舊地,在秦競聲眼皮子底下幹這些事并不容易,秦述英在那個時候練就了躲避偵查的本事。
說來也心酸,一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孩子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從哪兒來,需要像做賊似的躲躲藏藏。
……
陸錦堯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提醒他回神:“想什麼呢?既然沒興趣,差不多該去睡覺了。明天除夕,得守歲一整晚。”
秦述英一愣:“過年了你還要耗在這兒不回家?”
“是啊,拜你所賜,”陸錦堯雲淡風輕地把鍋甩回去,“麻煩你陪我一起過年了。”
秦述英對節日沒什麼特别的感覺,但此刻身邊是陸錦堯,他突然産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可能是和陸錦堯朝夕相處這麼些時日讓人恍然生出錯覺,教他把傷痛淡忘,重新咂摸心動。
愛慕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本能,是恨意誕生的土壤,可能會被覆蓋,卻不會不存在。
陸錦堯見他神情沒有這麼冷硬了,杵着球杆放松道:“荔州比淞城年味濃,尤其生意人更看重年頭年尾的好彩頭。看在咱倆被迫湊一塊兒過年的份上,要麼暫時休戰幾天,好好放松一下?”
秦述英沒回答,算是默認。
陸錦堯笑了笑:“那你今晚先嘗試着别拿酒把自己灌暈再睡?再這麼喝下去我怕我留給錦秀的新年禮物都要被你喝沒了。”
秦述英抿了抿唇——原來陸錦堯都知道,他最近神經緊張夜不能寐,隻能靠酒精來麻痹入睡。肯定不能說陸錦堯在意,至少他看見了,并施以了客套的關心。
“也别一整晚的熬着,又不是有什麼要緊工作。”
陸錦堯把他推回客卧,讓他乖乖去洗澡,将燈光調暗,窗簾拉起,隻剩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小白樓的寝具都是最高檔的,柔軟的枕頭可供人酣眠到清晨,被子像羽毛一般輕柔又保暖。等秦述英擦幹頭發從浴室走出來,床頭櫃上擺着陸錦堯一向習慣睡前喝的純牛奶。
秦述英走過來拉開抽屜,見陸錦堯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無奈道:“你把我藥拿哪兒去了?”
“扔了。”
“……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這種褪黑素吃多了副作用太大,不如換成雷美替胺,不過最好也别吃。”陸錦堯合上書,“躺下,先試試放松些能不能緩解。”
“你什麼時候當的大夫我怎麼不知道?”
“僅限這幾天,說好了休戰的停一停你的腦子吧,明天放假了證券交易所都停盤了,再怎麼算計股東也沒用的。”
“……”
秦述英被他這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搞得無語,翻身上床把自己裹嚴實背對着陸錦堯閉眼假寐,打算他幹什麼都不搭理他。
陸錦堯并沒有要煩他的意思,緩緩起身将床頭燈的亮度再調暗了些。他有一個老款的随身聽,插有線耳機的那種。
耳機塞到秦述英耳朵裡的時候他微微一顫,将眼睛閉得更緊了些。
陸錦堯輕笑:“别裝。”
裡面的音樂好熟悉,無一不讓人想到浩瀚的星空與靜谧的夜。這款随身聽生産于十多年前,是年少的陸錦堯在策劃展覽時随時帶着挑選音樂的小機器。
歌曲循環到那首熟悉的純鋼琴曲時,秦述英默默将自己埋得低了些,手攥着羽絨被遮住了大半張臉。
另外一隻耳機挂在陸錦堯耳朵上,秦述英悄悄睜開眼,從縫隙中看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随着旋律躍動着,手指在柔軟的布料上按出輕盈的痕迹,仿佛從他指尖流淌出旋律。
“你知道嗎?”陸錦堯知道他醒着,靠在躺椅上,仰頭回憶着什麼,“這首是我自己彈的。”
秦述英不語,隻覺得心如擂鼓,要靠重新閉上眼才能壓制。
“秦述英,我們是不是見過?”
這棟樓隻有他們兩人,這段日子他們習慣于互相稱呼“你”,提及名字像是一種逼人直面的咒語,無法逃避。
“陸錦堯,”秦述英依然閉着眼,背對着他,“你有想要的新年禮物嗎?”
“有,”陸錦堯轉頭望向他,“我想要你給我畫一幅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