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堯拿出一份整理好的資料,放在床頭:“這幾天我讓人把之前陸家能搜集到的,或許是有關你母親的信息整理了一下。等你好些了,可以看看。”
秦述英伸手拿過來,手指在扉頁上攥緊,久久不敢翻開。他擡眼看到陸錦堯臉上貼着紗布的傷口,鬼使神差地擡手去碰。指尖碰不到他的皮膚,即使在保護他、緊緊抱着他的時候也隔着厚重的衣料與奔湧的海水。這個人,本來就是難以捉摸與觸及的。
陸錦堯微微偏頭,躲開他的觸碰:“至于那些問題,等你願意了,希望你能告訴我答案。”
他站起身,按下護士鈴,轉身走出病房。
秦述英低頭看着那本厚厚的冊子,終于舍得翻開第一頁。那張快被淡忘的臉再度出現,是銳利的美,透過紙張與歲月,看着秦述英微笑。
這份資料比當年陳真給他的那份詳實得多,包括了何勝瑜畢業後遊蕩幾年進入小白樓負責園林設計、與白連城關系要好甚至引為伯樂的傳言。她的身上充滿了矛盾,似乎十分自由灑脫,卻栖身于囹圄一般的小白樓;似乎古道熱腸人緣好,卻在成為秦競聲的情婦後衆叛親離,甚至她本人也銷聲匿迹。
秦述英草草翻過,不願再看。護士溫聲詢問他身上傷口的情況,他隻搖搖頭,說不疼了。
……
陸錦堯走出醫院,徑直上了車,一路開向偏遠的城郊。他特地讓陳碩把白連城帶到小白樓以外的地方,随便找了個廢棄工廠,總之不要再污染那片别人的心血。
白連城已經被陳碩的手下拷打得血肉模糊軀體抽搐。這幫人下手很有分寸,能保證他渾身沒一塊好肉,但腦子還清醒。
陳碩搬來椅子,陸錦堯順勢坐下:“說吧,當初為什麼從小白樓逃跑?”
白連城嘴裡還吐着污血,陳碩使了個眼色,手下立刻往他嘴裡灌水,逼他把喉嚨吐幹淨開口回話。
陳碩揪着頭發逼他仰起頭:“老白,幹了一輩子髒事兒了,臨了好好回兩句話,給你做法事消消來生孽。不然一大把年紀真給你千刀萬剮了,下輩子别畜牲道都投不進去。”
白連城喃喃道:“她給我送了……白玉觀音……是那個賤人雕的玉……是那個賤人的兒子,她居然真的給秦競聲生了個兒子……他是那個賤人喊來索我命的鬼……”
陸錦堯繼續發問:“誰送的?”
白連城突然笑起來,胸腔像進了水,喉嚨像破了風,笑得瘆人。
“哪裡有柔弱的觀音,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忘恩負義的女人……”
陸錦堯站起來走近,陳碩拿抹布勉強把白連城的臉擦幹淨了些。
“何勝瑜,在哪?”
“哈哈哈,她跑啦!老子第一次見秦競聲被一個女人耍了。那個小雜種,還巴巴地給他媽尋仇,她早就不要他了!”
陸錦堯聽得心煩,眉頭緊鎖。陳碩當即意會,待陸錦堯走遠後,拿牛皮紙浸濕了水,叫手下按住白連城的四肢,一層一層糊他臉上。每糊一層,白連城的垂死掙紮便更劇烈。污濁的血湧了一地,最終歸于平靜。
陳碩試了試手下的脈搏,确認他已經變成一具屍體:“這算是說了還是沒說啊?算了,做場法事燒點紙,扔海裡吧。”
……
白連城喪命,九龍島的大量優質地産被火速收購,淞城的文娛行業半壁江山也落入陸家之手。風訊的資金虧空勉強補上,隻是還需分身應對陳真事件的輿論風波。而白連城突然的襲擊,導緻陳氏大量元老命喪當場,陳碩外逃杳無音信,陳氏也深受重創。
與此同時秦述榮也沒閑着,以最快的速度拉動恒基新一輪子公司上市融資,雖然效益一般,但足夠與大起大落的風訊齊頭并進。
秦述英在病床上翻着财報,立春已至春日将近,窗邊久違地落下了一縷陽光。他眉頭不展——融創和風訊的反應怎麼會這麼快?輿論風波除了對股市造成沖擊,其他的負面影響,諸如陳氏對家和元老的反撲、警司對陳碩的追捕、首都對陸家的質詢,一件都沒發生。
他揉了揉太陽穴,距離醒來已經過了快一周,細心的護士為了防止花粉影響病人,将秦又菱帶來的鮮花放在通風的窗邊裝瓶養起來,已經到了快凋謝的時候。秦述英心頭愈發打鼓,終于在陸錦堯推開門的時候發問。
“南之亦沒來過嗎?”
陸錦堯面不改色,把保溫盒放好:“可能是你上回真把人氣着了,要跟你絕交也說不定。”
秦述英一愣,手不自覺的攥緊又松開,洩了氣。
陸錦堯看他這副樣子有些意外,腦子裡莫名閃過陳碩那句“他是喜歡南小姐嗎?”
當然,不可能。
陸錦堯把餐盒打開,先從裡面掏出一碟分裝的醋,擺在小餐桌正中間。
“……”
秦述英心道大少爺不會伺候人到這地步了嗎?忍了半天還是自己上手把調料移到桌角。
“今天阿姨在家包了餃子,醫生說你可以嘗試恢複正常飲食了,試試。”
秦述英咬了一口,太久沒沾葷腥的腸胃受不了太重的肉腥,不自覺有些反胃。陸錦堯趕緊起身給他順氣,拿水給他慢慢喝了幾口,總算壓住了不适。
陸錦堯暗自歎氣,還好備了碗美齡粥,不然天天吃醫院喂兔子似的營養餐,他在旁邊看着都受不了。
又瘦了。陸錦堯對秦述英恢複速度之慢感到驚訝。明明跟自己杠起來就跟發了瘋似的精力旺盛,怎麼身體會弱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