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問待你二人不錯,從府中到宮中,一樣都沒少了你們的!”
“春夏時節,你們身上的衣裳料子是我的份例,秋冬時分,我怕你們冷,從我的炭火裡面勻出來給你們!”
“我父兄出事,你們二人将我灌醉,穿着我的衣服爬上了我丈夫的床,你管這叫膽小?!”
沈良時目眦欲裂,那張動人的臉上顯露出幾分猙獰。
“這些事情我本當是我識人不清,我不與你們清算,可如今我重獲聖寵,你們二人又聯手給我投毒,這就是你說的膽小?”
恭嫔吓哭了,跪在地上胡亂磕頭,口裡嚷嚷着“害怕”、“不想死”、“饒命”等字眼。
沈良時看着她這副樣子,有些脫力地坐回椅子裡,不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蓬鸶顫顫巍巍地擡起頭,斷斷續續道:“小姐……求求您,饒了我吧……我可以為你作證,指認這一切都是蓮鹭做的……太後也是她下藥毒害栽贓你的!”
沈良時怔愣一瞬,問道:“太後的點心是你送去的,如何成栽贓我了?”
蓬鸶猶豫道:“我和蓮鹭本來打算,若是欽天監正使的話不能奪走陛下對您的寵愛,就由我向陛下告發柿子粉一事,為了自證清白請求搜宮,到時候會有人擔下罪責,指認是您指使他這麼做的……”
沈良時氣極笑出聲來。
林雙已經順勢坐下,拍了拍手,随即有人将蓮鹭押進殿中來。她方才一直在殿外,将裡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此刻正死死盯着蓬鸶。林雙示意拿下她口中的帕子,還來不及喘氣她就狠狠罵了蓬鸶一通。
“賤人!你妄想将髒水全部潑在我身上自己脫身,不可能我告訴你!就算死我也要拖着你一起!”
“分明就是你記恨娘娘在心,才出此下策,我什麼都沒做!”
二人相互攀咬起來,殿内吵鬧一時非常。
沈良時看着她們如同市井潑婦一般,隻覺得可笑,當年兩人背叛她時,沆瀣一氣得如同一個肚子裡初生兒,如今給她下了毒,還在這裡相互推诿責任,隻顧着自己的死活。
林雙皺起眉煩躁道:“閉嘴。”
但二人太吵了,沒人能聽得進她的話,她正想大聲在說一遍,餘光卻瞥見一道湖藍身影兩步上前,左右開弓一人給了兩個耳光。
殿内瞬間安靜下來。
林雙愣在原地。
蓮鹭和蓬鸶被扇得耳朵嗡嗡作響,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沈良時。
沈良時作為大家閨秀,以前行事固然刁蠻跋扈些,也會用刑罰處置下人,但從來沒有自己動過手。她手掌心隐隐發麻,但還是冷聲道:“你們當嘉乾宮是自家嗎?!再吵我就把你們都舌頭都拔了!”
二人垂下頭不再敢出聲。沈良時回身坐下,轉了轉發麻的手掌。
“你們愛怎麼亂咬是你們的事,恭嫔,今日本宮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隻要你自己去跟陛下承認是你指使蓮鹭給我下毒,本宮可以既往不咎,太後一事本宮也幫你掩藏過去,如何?”
蓮鹭剛想說話就被人堵住嘴拖走,蓬鸶兩側臉頰此時還在發疼,她聽着蓮鹭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又掉下一串眼淚,“娘娘,求求您放過我吧,求求您,陛下一定會把我關進冷宮的,求求您……”
沈良時置若未聞,道:“你若不願意,自然還有蓮鹭,屆時本宮會讓她告訴陛下,是你威逼利誘她,讓她給太後和本宮下毒。”
蓬鸶頹然低下頭,猶豫起來,沈良時也不催她。
一旁的林雙冷不丁道:“恭嫔娘娘要想好了,陷害妃嫔和毒害太後,哪個罪名更大?”
蓬鸶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楚,若隻是給貴妃投毒,嫉妒戕害而未出人命,頂多被關入冷宮中了卻餘生。但毒害太後可是要連帶着全家都掉腦袋的罪,但她心裡始終不甘心。
“嫔妾……知錯,一時糊塗,謀害貴妃,自會去向陛下請罪。”不知過了多久,蓬鸶面如死灰,對着沈良時遙遙一拜,道:“望娘娘饒恕。”
宮中消息傳得快,恭嫔前腳從嘉乾宮發髻散亂地走出來,還不待她走到新德宮,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遍宮中。
“宮人們隻看到恭嫔從嘉乾宮出來,踉踉跄跄的跟丢了魂似的,蓬頭垢面地就往新德宮去,一路上還念叨什麼‘嫔妾有罪,望娘娘饒恕’,看到的宮人都說她瘋了!”
晏嫣然靠在貴妃椅上,聞言挑起眉來,道:“早上去請安時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午時一過就瘋了?”
息茗跪在地上邊給她捏腿,邊道:“想必是主仆倆算舊賬呢,把恭嫔逼瘋了吧,畢竟當年她爬上龍床用的手段就不光彩,又還在沈家出事的節骨眼上,昭禧貴妃能不記恨她嗎?”
晏嫣然卻搖頭道:“不會,沈良時這人啊氣性大,但記不住仇,當下不報過了這麼久她定然早揭過去了,三年前沒打殺恭嫔,如今更不會動手,必然是恭嫔這根牆頭草做了什麼。”
息茗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人是從她宮裡出來才瘋瘋癫癫的,必然跟嘉乾宮走不開關系。”
晏嫣然撚着一顆葡萄在指尖,緩緩蹙起眉來,“即刻派人去新德宮打聽一下恭嫔跟陛下說什麼了。”
息茗笑道:“娘娘放心,已經讓人去了。”
晏嫣然思索半天也找不到頭緒,眼看快到皇子下學的時間,便讓息茗給自己更衣,打算去接兩個孩子。
正在屏風後系腰帶時,一個宮女走進來,附到屏風一側,低聲道:“娘娘,陛下剛下令,即刻杖斃恭嫔和嘉乾宮宮女蓮鹭。”
晏嫣然睜開眼,“為何?”
“恭嫔嫉妒昭禧貴妃得寵,威逼利誘蓮鹭在昭禧貴妃食物裡下毒,導緻其一病不起,方才恭嫔到新德宮自己承認了這事,陛下盛怒,下令即刻杖斃,已經在行刑了。”
息茗不解問道:“她怎麼會自己去承認呢?難道是昭禧貴妃拿捏住了她的把柄?”
晏嫣然道:“下的什麼毒?她如何說的?”
“恭嫔進殿就跪下,言說自己有罪,投毒加害貴妃等等,陛下盛怒,斥責其不軌之心,竟然偷盜寒香散戕害後宮妃嫔,當即讓人将其拖下去,但恭嫔一直在喊冤,說自己沒有。”
息茗驚呼一聲,“怎麼會是寒香散?”
晏嫣然眼眸一轉,心下頃刻明了,道:“難怪陛下這麼生氣,難怪我說沈良時怎麼三年了還能再得聖寵。”
她一拂衣袖走出屏風,道:“去嘉乾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