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雙對于這樣的情愫向來隻納于心,很少表露出來,故而隻看着二人略微抽拔的身形,肯定地點點頭,以表贊許。
林似立即美滋滋的如同迎春花一般,親親熱熱地挽着林雙的手,絮絮叨叨地跟她訴說自己這一年如何緊張、如何擔心、如何如何的。
“待會兒再說。”林雙抽出手來,回身離開。
“啊?”林似怔愣住,奇道:“師姐你去哪兒啊?你以前無論多忙都會聽我把話說完的。”
林散正指揮堂中弟子收拾好現場!将捉住的逢仙門弟子清點清除、記錄在冊,他拍拍林似的肩,掰着手指道:“别想多了,師姐不還是師姐嗎?臭臉、狂妄、沒有人性——”
他的話卡在嗓子眼,隻見遠處,林雙正伸展雙手,同那位沈姑娘說着什麼,話語模模糊糊傳來。
“你要嗎?”林雙敞開懷抱對着沈良時,招了招手示意她。
沈良時看着她的傷擰起秀眉,“……什麼?”
林雙過來時見她一直盯着他們三人,便以為是她瞧着林似撲到自己懷中,羨慕自己師門幾人相互打鬧嬉戲、親昵熱絡,腦子轉不過彎地張開雙臂。
“這個啊,你不是在看嗎?”
沈良時臉蛋騰得一紅,将中宵砸到她懷中,惱道:“莫名其妙!”
林雙馬屁拍歪了,隻能拉住她好聲道歉,又招手示意林散二人過來。
“這是我三師弟和四師妹,林散,林似。”
沈良時颔首示意,“林公子,林姑娘。”
“這位是我途中結交的朋友,沈良時。”
林似蓦地向前探身,湊到沈良時面前,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的臉觀察良久。
沈良時不自覺想避開,但又覺得有些不好,隻能僵在一半,眼神無措地亂瞟過一圈後,扯出個笑容來。
直到被林雙按着腦門推開,林似顧不上氣惱,迫切問道:“你皮膚好好啊!你怎麼養護的啊?能教教我嗎?你的手也好嫩!你的身形也太完美了吧!你吃的很少嗎?是怎麼練的啊?姐姐!能不能教教我!”
随着鏡飛仙敗走,後山圍困得以解除,邺夫人得知自己兒子傷的如此之重,難免傷心哭了好久。
後面幾日,江南堂衆人都先在雪山下榻休整。而在邺繼秋傷勢見好時,林雙履行諾言,為其解去兩寸陰陽。她也在這幾日跟喋喋不休的林似交代了自己從天坑大試後流落到皇宮,又輾轉蓬萊、雪山的事情。
待一應事情處理完畢,江南堂來信,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林單要成親了,交代他們早日歸家。
林雙決定于四月十七辭行。
此時離林雙跌落天坑已是整整一年。
邺繼秋已經好得活蹦亂跳,從一開始隻能躺在床上舌戰散似二人,到提着劍滿山追殺,吵得雞飛狗跳,他被氣得心火直燒。
若非司徒恭千叮咛萬囑咐他要盡地主之誼,早将二人逐下山去了。
直到聽其他人說林雙那日使出滿雪劍法後,他轉換目标,一直躍躍欲試想要再和林雙比試一次,不過林雙沒空搭理他,一轉身回屋睡覺了。
邺繼秋隻能到暢春園去尋沈良時下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戰況難看到邺夫人都扶額長歎,回房插花去了。
沈良時此時也難得悟出一點人情世故,人在屋檐下,暗暗給邺繼秋放了些水,讓他赢下第一局。
邺繼秋将棋子扔回棋簍中,自嘲道:“沈姑娘棋高一着,是我技不如人。”
沈良時寬慰道:“人各有所長,或許我也隻能下下棋了。”
房中擺着一把筝,是前幾日在衆人都在前山商議要事時,邺繼秋找來讓沈良時解悶的,但其實沈良時還沒摸過。
此時見他視線落在上面,沈良時怕他還有興緻對弈,便順勢接過話頭,道:“筝是好筝,我彈的還行,邺少主要聽嗎?”
邺繼秋擡手示意,“是在下的榮幸。”
清筝缭繞,有如錯落千珠拌弄,玉簾相撞,其聲清冽有力,聲急而有序,曲緩而有緻。
邺繼秋瞧着屋外落雪不禁出神,喃喃道:“出簾仍有钿筝随,見罷翻令恨識遲。 ”
一人行來,身形修長,穿風拂雪。
“沈姑娘,今日叨擾,先告辭了。”邺繼秋隻拱手一禮,便接過侍從手中傘迎上去。
“林雙。”邺繼秋攔住來人去路。
“你打不過我。”林雙想也不想開口,繞開他想繼續邁步。
邺繼秋錯開一步,依舊攔着她,道:“不比試,我跟你談個事情。”
林雙呼出一口氣,淡淡道:“什麼事?”
邺繼秋道:“你那位朋友有些意思,不如讓她留在雪山,也省的跟着你們一路颠簸南下。”
“……”林雙這才撩起眼皮看他,眼神中滿是不解,“髓内針把你的腦子紮壞了嗎?”
邺繼秋也不惱怒,繼續道:“我與她于棋藝上頗投得來,我母親也挺喜歡她的,留在雪山,對她來說好像并無不妥。”
林雙緩緩抱起雙臂,等着他的下文。
“我雪山也能多養得起這一張嘴,她雖無内力,但我母親你也看到了,她在暢春園中每日過的自由肆意,雪山可以修第一個暢春園,修第二個自然不在話下。”
林雙嗤笑出聲,道:“邺繼秋,‘江南堂富可敵國’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你在擔心什麼?”
邺繼秋道:“你帶她回江南堂之後呢?就讓她以一個外來人的身份呆在堂中嗎?你師父會同意嗎?你們堂中人會怎麼想?還是說讓她嫁給你那個風流師弟?不如留在雪山,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話音戛然而止,林雙一拳将他臉打偏,緊接着揪着他的衣領,膝蓋狠狠頂向他的腹部,邺繼秋驚愕繼而惱怒,用手擋住她,手背生疼,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人掼倒在雪地裡。
邺繼秋又豈是善茬,當即擡手一掌拍向她心口,林雙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與他相碰,過于霸道的内力撞得二人手發麻。
筝聲未停。
“我就奇了怪了,不嫁人就不能活了是嗎?”林雙掐着他脖頸的手收緊,沉聲道:“你想說什麼?讓她留在雪山嫁給你?然後像邺夫人一樣終生困在一個院子裡出不去是嗎?她愛去哪兒去哪兒,這不是你能管的,少跟我高談闊論扯什麼為她好,不過是你私心的遮羞布罷了!”
她猝然松手,寒冷的空氣湧入邺繼秋的肺中,惹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即便如此,你也該問過她自己的意思,萬一她不願意跟你回江南堂呢?”邺繼秋拍掉衣擺上的塵土,從雪地裡爬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