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冷哼一聲,道:“托你的福,一天清閑日子不曾有。”
鏡飛仙道:“倒成在下的不是了,今夜前來就是為了替你解決一下麻煩,将功補過。”
林雙歪了一下頭,視線在仟十客身上落了一下又看向鏡飛仙,後者即刻明白她的意思。
“仟十客的命,用卿佳兒的頭來換。”
仟十客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看向鏡飛仙,“門主不可以啊!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鏡飛仙繼續對林雙道:“一個活着的飛天樓主,和一個人頭,林小娘子明白要怎麼選吧?”
林雙問:“你要卿佳兒的人頭去做什麼?”
鏡飛仙道:“在下保證,不會是到皇帝那兒去告狀就是了,自然也不會是對江南堂不利的事情。”
仟十客還在聲嘶力竭的喊着,林散也回過神來,猶豫道:“師姐,不能信他,跑了一個仟十客,他沒有證據也不能咬定卿佳兒的死和我們有關。”
鏡飛仙無奈道:“林小公子可别忘了,仟十客死裡逃生怎麼會輕易放過江南堂呢?隻要他到皇帝面前去将你們今夜的所作所為一說,何須證據?”
林散啞口無言。
仟十客見他鐵了心不願救自己,轉對林雙道:“林雙!林雙救救我!我保證今夜之事我都當作不知道,隻要你願意救我,我什麼都能告訴你!所有事情隻要你想知道我都能告訴你!”
林雙好整以暇地撿起地上的弓箭,撥了撥弓弦,道:“别人的事情我一向不感興趣,況且毫無信用的人所說的話又怎麼能信呢?”
“我不騙你!我真的知道!我知道和你同行的那個女人姓沈,就是沈氏!沈氏舊部——”
弓如滿月,箭矢如風,穿喉而過。
極近距離的射殺讓仟十客的屍體往後滑出去一段,最後睜大眼睛死死盯着林雙斷了氣。
沈氏舊部?
林散從後偷偷觑了一眼林雙還舉着弓的背影,隻覺得自己也快喘不上氣了。
“好箭術!”鏡飛仙拊掌大歎,飛身而下朝二人走近幾步攤開手,“這便是交易達成了?”
林雙手在盒子上拍了拍,道:“現下東西在我手上,我可不是個守信的人。”
鏡飛仙攤開的手緩緩握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林雙,本座今夜不欲與你動手,但必要時本座也可以與你搏一搏,一個人頭換了仟十客一條命,也換我為你保守這個秘密,很劃算不是嗎?”
林雙朝他邁出兩步,二人間的距離縮短至一丈不到,她用僅鏡飛仙能聽到的聲音,問:“告訴我,你要拿去做什麼?”
鏡飛仙瞥過她身後的林散,略一思索,肩背也跟着沉下去,語氣中透露出無奈和疲憊,“為人治病。”
以人血肉入藥治病,聽起來就像是域外的邪門方法。草原人信奉天神,階級嚴格分明,部落中貴族們享用的都是最好的,因此草原人認為他們的血肉更為純淨,會具有普通人所沒有的功效,用以入藥能治百病。
這種方法為中原大夫所不恥,故而林雙鮮少聽聞,隻知道這有損陰德。
林雙心中猜想,說不定當年将卿佳兒收入麾下,也有這部分的原因。不過此時都不重要了,今夜鏡飛仙拿不到定不會罷休,又是一場纏鬥,眼看夜漸深,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林雙也不願意與他多做糾纏。
“給他。”
林散一愣,但林雙語氣不容置疑,他隻能不情不願地将手中的盒子扔向鏡飛仙。
鏡飛仙将盒子接到手中,打開确定無誤後道:“其他人聽聞此事多是震驚唾罵,你倒是通情達理,林雙,你與那群老腐朽真的不一樣,或許我們才是一路人,你真的不考慮和我合作,共鑄大業嗎?”
林雙道:“你那勞什子的大業,我不感興趣,但如果哪天逢仙門與朝廷打起來了,我必然會去分一杯羹的。”
林中的屍體被就地掩埋,雨水澆過後的地面看不出異樣。江南堂的弟子一批跟随林散喬裝成草原人和飛天樓的模樣,另一批潛入銷金窟飛天樓。
醜時三刻,焦陽城門巡邏的士兵在雨幕中看到一隊人冒着雨前行。
“那是……之前出城的草原人?”
“他們怎麼還在此逗留?”
“看樣子比先前多了好些人,應該是等人彙合吧。”
“去幾個人,讓他們快點離開。”
銷金窟中仍舊有人一擲千金,衆人沉迷在賭博帶來的滅頂刺激中,骰子搖晃碰撞的聲音像是刀劍相碰,牽動無數人的心緒。
門口的護衛盡職盡責地站在雨中,不躲不避,門上的兩盞金黃燈籠在夜雨中晃動,燈火明明暗暗。夜色裡,無人注意到一人立在遠處的屋脊上,目光如炬盯着那兩盞燈籠。
兩隻箭穿過雨幕,燈籠被射落在水窪中,那燈火終究還是留不住,飛天樓中的燈火也逐漸熄去,歸于沉寂。
林雙手中的長弓在她松手的同時,終于承受不住斷作兩節,弓弦在她手上崩出一個細長的口子,貫穿整個掌心,血被雨暈開,她握了握拳沒當回事,兩步躍下屋頂離開。
街上空蕩蕩的,兩側的燈籠早被雨澆濕了,約莫在雨中行了半刻鐘,街道一側有人撐傘而立。林雙眯着眼看去,随即加緊步子。
“怎麼在這兒等?”
沈良時從傘下擡眼看來,見她渾身濕透,将傘撐在她頭頂,道:“我想你出去這麼久,回來定會餓,所以等你一起吃宵夜。”
“有什麼好吃的?”林雙接過傘在手中,二人并肩往回走。
沈良時道:“陶門主備下的,我也不知道。”
林雙悠悠道:“他準備的必然是山珍海味了。”
“也是一份好意,就别挑了。”沈良時見她握着傘柄的手往外滲出血來,皺眉道:“不順利嗎?”